對于雷氏的內幕,歐陽雷此刻自然已是了解的透了。想到雷氏的種種行徑,終是不忍心方大勇在這條破船上跟著一起沉沒。況且,自己既然做下這番事兒來,跟雷氏的對決,既是必然,也是遲早的事兒了,到時候,方大勇夾在中間,一旦雷浩兄弟狗急跳墻,讓他又如何抉擇?方大勇對自己真心相待,自己也當有所回報才是。
心中想到這些,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對著方大勇說道:“勇哥,我有個建議你不妨考慮下。俗話說的好,身處安逸而不忘憂其患,這雷氏雖說眼下鼎盛,但一個國家還有興衰之說呢,又怎么能保證他一直就能發展下去?越是大的企業,雖說外在看來家底殷實,但正因太大,枯枝爛葉也就隱藏的深了,哪一天要是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只怕千里之堤便要潰于蟻穴了。我的意思呢,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妨考慮下,等我那邊開張了,不行干脆過去跟我一起得了。好歹的,也算咱們自己創業,賺多少吃多少,心安理得。實在不行了,再想其他辦法就是。你考慮考慮,我估摸著,要走怎么也得個一段時間準備,到時候你給我個信兒,咱們再合計合計。”
他冷不丁的冒出這么一番話來,方大勇不由一愣。初時只是感動,但他外表雖粗,但其實卻極是精明,要不然也不能坐到保安隊長這個位子上了。仔細琢磨了下歐陽雷的話,覺得歐陽雷這話似乎隱有所指,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
半響,抬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歐陽雷,點點頭道:“這事兒容我想想,不過,要是真的過去,下面這些兄弟咋辦?愿意去的都過去?”
歐陽雷搖搖頭,瞟了他一眼,輕輕的道:“這事兒不要聲張,也不用急著現在就提。只跟邱波和何兵陳永說說就成,看他們自個兒的意思吧,愿意去就去,咱們兄弟就一起拼一把。不愿去的也不用多勸,路都是自己選的。”
方大勇聽到最后一句,心中沒來由的一緊,凝重的點點頭。響鼓不用重錘,歐陽雷這話里頭的意思,好像是知道點什么,卻又不愿被旁人知道。想想兩次事兒出現的人物,以方大勇的精明,自然是有所聯想了。當下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這話題說到這兒就沒再接下去,倆人扯著閑篇兒聊了一陣子,等到陳永下來換他接崗了,歐陽雷才起身離開。到了上面,特意多繞了半圈兒,留意了下董事長辦公室的情況,但見大門緊閉,并聽不到什么異常,也就不再去多想。雷天星并沒在這兒出現,以那家伙的狡猾,只怕這會兒不知早貓在哪個旮旯里頭疼呢吧,歐陽雷心中冷笑著想著。
一下午沒事兒,下班后例行檢查一遍,這才出了大廈,徑直往肖克的夢一場而去。自己要想創業,這事兒要是不跟肖克說,那廝鐵定會暴走的。對于這個兄弟,歐陽雷早已視為生死之交,這輩子貧窮時相互扶持,發達了也是兩個人都發達。那筆錢從得到的那一刻,在他心中,就是兩人共同擁有的,并無該當屬于自己一人而有的想法。
這個時候的夢一場很是冷清,除了工作人員在忙忙碌碌的準備晚間的營業外,并沒有什么太多的客人在。只有寥寥兩桌,明顯是路過打發時間的,叫了杯飲料的單身客人外,再沒有旁人了。
肖克百無聊賴的在臺子后面舉著張報紙,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眼見歐陽雷走進來,吐掉嘴里叼著的一根牙簽,一本正經的道:“對不起,本酒吧尚未正式開始營業,如果您需要特殊服務,請出門左拐,后面胡同里,應該有您需要的東西。”說著,自己卻忍不住邪邪的笑了起來。
歐陽雷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懶洋洋的道:“丫這張臭嘴,什么時候要是能吐出什么好話來,太陽就打西邊出來了。少廢話,給哥來杯喝的,有事兒找你說呢。”
肖克嘻嘻笑著,打了個響指,回身從上面架子上摘下一個杯子,在半空中挽了個花兒,熟練的如同昔日彈擊自己心愛的樂器一般。
將滿滿的一杯啤酒推過來,低笑道:“咋?是不是遇上什么動心的了?想要從哥這兒求幾招啊?說,我包你分分鐘搞定,向處男時代說掰掰。”
歐陽雷懶得理他,拿起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這才道:“我準備過段時間辭了那活兒,想自己搞點事兒做。好歹的也算有個基業,不用一輩子都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的。”
肖克一愣,收起笑容,騰地站了起來,皺眉道:“咋了?有人找你麻煩嗎?什么來路?”
歐陽雷搖搖頭,瞪他一眼道:“難道就非得是讓人家給逼的啊,就不興我自個兒上進,想要自立?”
肖克面上一松,重新吊兒郎當的坐下,笑道:“那倒是感情好,就是不知歐陽老板想到了什么發財的門路?能算上小弟一份不?”
歐陽雷坦然道:“沒想好。我琢磨著,不管干什么,總得有人才行。先留意著看,能挖到什么人才就搞什么行業就是。當老板和當員工不一樣,不用自己多么牛叉,只要會用人,會管人就成。”
肖克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才重視起來,坐直身子,看著他道:“怎么?真的決定了啊。成!你就說需要多少就行,不夠我去想辦法,咱哥們年輕,這就是本錢!大不了跌倒了再爬起來,要我說,你早就該自己試試了,也不用整天東一棒槌西一榔頭的到處碰,沒得讓自己上火。”
歐陽雷心底暖暖的,肖克不問自個兒要干什么,卻是毫不打哏的就問需要多少錢,這種情誼,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交情就能達到的境界。
微笑著搖搖頭,淡淡的道:“從今個兒起,錢不用再發愁了,不用你費事兒,我自個兒能搞定。今天來,就是跟你說說,別到時候猛不丁兒的聽了,再怨我不提前說。”
肖克一愣,忽然有些沉默,面上浮起一絲奇怪的表情來。似是追憶,又似是忿怒,時喜時悲,更多的卻好像是痛苦。半響點點頭,自己也打了一杯酒,舉起來沖著歐陽雷道:“既然決心要干,過往的就別去想了。孫子咱不會當一輩子,總有一天,咱們會讓一幫孫子趴在咱腳下,讓他們舔咱的鞋。來,走一個,為了那傳說中的香格里拉。”
歐陽雷看著他的神情,心中不由一動。肖克當日曾消失過一段時間,再回來時,便突兀的多了一筆錢,開起了這個夢一場酒吧。對于他怎么來的錢,又到了什么地方,發生了什么事兒,歐陽雷從來沒去問過。但這一刻,從肖克的神情中,他忽然體會到了里面的酸甜苦辣,想必那筆錢后面,定然有一個令肖克一生難忘的故事。
他舉杯相應,一飲而盡,這才放下杯子,試探著問道:“你就不問問我怎么突然有錢了?不覺得奇怪嗎?”
肖克眼皮子都沒抬,自顧將倆人的酒杯再次打滿了酒,嘴里淡然的回應著道:“我非得問嗎?有那必要嗎?這個世界不公平,其實也公平,沒什么是可以不勞而獲的。你得到了,那么肯定也就付出了,雖然有些時候并不成比例,但總歸是換來了站起來的資本,至于這資本怎么來的,完全不用去考慮。不害人、不干傷天害理的事兒,對得起自個兒的良心就成。”
歐陽雷默然,兩人再次舉杯輕輕一碰,相對飲下。肖克這才晃晃頭,似是將那份往昔拋開了,臉上重新掛回一貫的玩世不恭,瞅著他道:“不過說真的啊,我聽你剛才說的,雖然有那么幾分道理,但覺得還是有些不靠譜。你說什么行業都成,有人就行,難道你第一個碰上個雞,就去開妓院不成?你打從出來,就一直干廣告這行,我雖然不太懂,但也知道這行其實真是一本萬利的。實際投入沒多少,幾乎全是人力而已,但產出卻是翻翻的。你別的也沒干過,為什么不從這行上再考慮考慮?管理人是不錯,但要是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懂,就不怕下面人蒙你啊?”
歐陽雷聽他說讓自己再干廣告業,不由一愣。說實話,對于這個行業,他心中實在有些打怵,當初壓根兒就沒去考慮過。這里面既有無數的失敗導致的原因,也有著一種難言的想要回避的潛意識。對于這種潛意識,他其實明白是為了什么,只是從不愿真的去面對而已。此刻,聽肖克忽然提起,不由一陣默然。
雙手圈轉著酒杯,琥珀色的酒水,似是忽然化成一面神奇的魔鏡。澄澈透明之中,將酒吧里剛剛亮起來的燈光,折射的光怪陸離。過往的種種,忽然突兀的映現出來,歐陽雷微蹙眉頭,深深的思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