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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震駭

  寬敞的辦公室內,鮮花吐蕊,幾盆大葉子的滴水觀音,蔥綠喜人。上午的陽光,透過明亮的大落地窗,照在淡藍色毛紋玻璃隔斷上,折射出金屬的光澤。使得這間極具現代化的辦公室,顯得高雅而貴氣。

  歐陽雷很滿意室內的布置,對于張雯這個頗有靈性的女孩,評價上了好幾個等級。此刻坐在高大的真皮沙發上,望著身前這個面上仍帶著激動之色的男人,只是淡淡的擺擺手,溫和的道:“其實這本就是小事兒,你們又何必這么執著?對了,你們女兒怎么樣了?那天我走的急,也忘了問了,呵呵。”

  原來這個男人正是當日在華聯商廈門口,被歐陽雷救下的那一對父女中的父親。昨天晚上徐正平打來電話,正是跟他說這人找到了他,死活非要問明白歐陽雷的地址。徐正平眼見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又得知了他的身份,不由的大是為難。心中想想,歐陽雷只是不想被媒體打攪自己的正常生活,對于自己所救之人,未必也會不見,便給他打了電話將事情說了。電話中,隱隱透露這人身份有些特殊,讓他最好是能接觸一下。

  歐陽雷不明所以,要待問起這人的身份怎么個特殊法,徐正平卻遲疑著沒說,最后只說讓他自己把握,如果對方肯說,自然會知道。但要是對方不肯說,他卻不方便透漏太多。或許對方和他一樣,都不愿被人打攪正常的生活呢。

  歐陽雷雖詫異徐正平語氣里的慎重,但卻并沒拿著這人的身份當回事兒。不說他體內功法本就是傲然于塵世之上的,只從經過了倪小海、聶天誠這些平常難得一見的人和事兒后,也不會覺得什么人的身份,能讓他感到驚訝了。

  故而,此刻面對著這個自稱叫做喬玉昆的男人,心中并無什么特殊感覺。更因二人經過那次生死間發的事兒,無形中竟有些共同經歷過生死的意思,便只是淡淡然的嘮家常似得相談,言語中多了分親切,少了份初次相談的隔閡。

  喬玉昆聽他問起自己女兒,面上忽然一黯,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歐陽雷一愣,坐直身子皺眉道:“怎么?難道有什么問題嗎?我記得當時一直護著她的,沒傷到她啊。”

  喬玉昆擺擺手,苦澀的道:“你想到哪兒去了,跟你沒關系。再說,別說跟你沒關系,就算她碰到磕到了,咱們也只有感激,絕不會有半點別的心思。要不是你,我們父女如今早是一胚黃土了。喬喬她。。。。。她。。。。。她只是,突然不能說話了。”說到這兒,眼中不由的流露出哀痛之色,臉頰也在微微的抽搐著。

  歐陽雷愕然,剛要追問,卻見喬玉昆像是解釋給他聽,又像是自言自語的已經說了起來道:“她今年才五歲,平日里最是喜歡唱歌跳舞,你不知道她的嗓子多好。在幼兒園里,每次活動的領唱,肯定是她,老師們都說,這孩子天生一副好嗓子,只要好好的培養著,以后那些個什么歌星的只怕也比不過她。”

  說到這兒,喬玉昆略微頓了頓,眼圈兒明顯的有些發紅。怔怔的看著窗外的天空,雙目有些沒有焦距。歐陽雷心中默然,從兩人坐下后交談的幾句話中,就能看出喬玉昆的個性,極是堅強。那天發生了那事兒,他沒有先去看女兒,卻先向自己跪倒,這個男人應該屬于那種把痛苦默默放在心中,不在家人面前顯露的性子。

  此刻眼見他神情,知道他肯定是為了這種痛苦壓抑了很久。想想也是,可愛的女兒突然的意外失聲,作為孩子的母親和其他長輩,必然是痛不欲生,這個時候,作為父親的他只能將痛苦放在心里,一邊要去安慰妻子、父母,一邊還要去照顧可憐的女兒,這種錐心裂肺的痛楚,別人還能從他這兒得到安慰,但他呢,除了默默忍受還是默默忍受。

  或許是因為自己是陌生人,也是救了他的恩人,讓他終于是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軟弱的一面。看他目光中,時而歡愉,時而悲痛,顯然是想起了女兒的過往,正自沉浸在回憶中。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一種傾訴。對于這種堅強的男人,他或許不需要什么安慰,但能有一個聽眾,讓他能把苦悶吐出來,就是一種最大的幫助了。

  故而,歐陽雷默默的看他一眼,并不打擾他,由得他都說出來,發泄下心頭的沉郁。免得這個可敬的父親,早晚因為心弦繃得太緊,而導致再有什么不忍言的事兒發生。

  半響,喬玉昆如同來自遙遠空中的話音再起。“你不知道,我們家情況比較特殊,我母親早早去世了,我和我父親都忙,我愛人是教師,整日的也是為了學生這學生那兒的打算。湊在一起吃頓晚飯,對我們來說,都幾乎是很難實現的一個奢望。所以我們每天最快活的時間,并不像普通人家那樣,是在晚飯后,而是早上。因為只有那一會兒,我們全家人才能都在一起。喬喬每天早上都會唱歌,把她在幼兒園里學的歌都要唱一遍給我們聽,她知道,只有那個時間,爸爸媽媽還有爺爺,才能聽得到。

  對于一個五歲的孩子,最需要父母家人的愛的時候,我們卻很難百分百的給她,但是喬喬很乖,她從不抱怨,她幾乎沒享受過膩在母親懷里睡去的溫馨,也沒享受過父親帶著她去游樂園玩耍的幸福。因為,她的母親不但有她一個孩子,還有四十多個需要她去教授的孩子,每晚就是不停的備課備課。而我,手中哪個課題也都是刻不容緩的,哪怕早一分鐘有了結果,都有可能改變很多東西,所以,每天等我回到家里,也都是深夜了。每次回去,只能去她房間里看看她熟睡的小摸樣。

  你知道嗎。她很堅強的,她沒像別的孩子那樣,要摟著布娃娃或毛毛熊才能睡,她說,她不要那樣,她要學會一個人睡,因為。。。。。。因為。。。。。她知道,她的爸爸媽媽。。。。。跟別的小朋友的爸爸媽媽不。。。。。。不一樣。”喬玉昆說到這兒,語音已經開始哽咽起來。

  “爸爸是要看很多書,將來要救很多人,而媽媽還要照顧好多好多哥哥姐姐。她是喬一波的孫女,是喬玉昆的女兒,她要像爺爺、爸爸和媽媽一樣,做個有用的人。”

  喬玉昆說到這兒,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幼小的女兒越是懂事的話語,卻更是深深的喚起了他對女兒的歉疚。自己或許對得起很多人,但唯一對不起的,卻是自己的女兒。他一時間滿面的痛悔之色,這個有著剛毅線條臉龐的男人,這一刻竟是涕泗橫流。

  歐陽雷呆呆的聽著,心中亦是震顫不已,耳邊似乎有著一個幼小的聲音,在大聲的發出稚嫩卻震撼的誓言:我是喬一波的孫女,是喬玉昆的女兒,我要像爺爺、像爸爸、像媽媽那樣,做個有用的人,做個堅強的人。。。。。。。。

  他想著想著,眼前又浮現起當日那張匆匆一瞥,而又滿布驚駭的小臉。只是這一刻,那張稚嫩的面龐上,眉宇間那絲堅強,卻越來越清晰的在眼前放大,遮掩住了所有其他的表情。

  心中嘆息著,卻忍不住的浮上一絲怒火。這個喬玉昆,什么狗屁的工作,還要救很多很多人,是醫生嗎?哼,貌似現在的醫生,真正的肯救死扶傷的又有幾個?還不都是一切向“錢”看!為了那些銅臭,如此忽視可愛的女兒,直到此刻言語中,也沒有對自己太顧工作而感到有什么不對。

  他心中憤怒,忍不住冷冰冰的忽然出口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離了你地球不轉了?還是說沒了你,世界末日就來了?”

  喬玉昆悲痛中,忽然聽到他這么一句,不由的愕然抬頭呆住,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惱怒。半響,才微微搖頭道:“對不起,我不能說,這是我們的紀律。”

  歐陽雷一呆,紀律?!醫院什么時候有這種紀律了?嗯?不對!紀律貌似是部隊上常用的詞兒吧。

  瞅著他仍然掛著淚水的臉,微一皺眉,試探道:“你不是醫生?聽你說話,怎么跟個當兵的似的。”

  喬玉昆疑惑的搖搖頭,又點點頭道:“誰說我是醫生?我算是個學術研究者吧,但我確實也是一名軍人。”

  “啊!”歐陽雷輕輕叫了一聲,這才知道錯怪他了,不由有些慚慚。部隊上搞研究的,嗯,那肯定不是國防方面的,就是軍事方面的了,怪不得說每早一分鐘出成果,就能改變很多呢。部隊上可跟別的地兒不一樣,那些人都是真正的學者,多少人一生都撲在一項科研上,死都死在研究臺上。歐陽雷早年大學時,有個同學的父親就是部隊上搞研究的,那個同學一年都難得見到父親幾回,但記憶中,那個同學每每說起他的父親,都是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自豪,讓從小對父親就不知臆想過多少次的歐陽雷,記憶極是深刻。后來聽說,那位同學的父親,就是活活累死在研究臺上,讓歐陽雷當時就深為感動,還帶頭為那個同學捐過一些錢。

  此刻聽說喬玉昆的工作竟也是這方面的,自然大為不好意思。伸手摸摸鼻子,不由的掩飾著自己的尷尬,沒話找話的道:“咳咳,那個,我看你的歲數,你父親應該年紀不小了吧。怎么也得有六十了吧,都這個歲數了,你們兩口子忙,讓他老人家就別忙了,憑你們的工資,還差他那點補差的錢啊,回家幫著照顧下喬喬多好?”

  喬玉昆張大了嘴巴,愣愣的看著他,半響詫異道:“怎么可能?就是我們兩口子都下來,他也下不來啊。國家一天多少大事兒等著安排,他怎么可能離得開?”

  歐陽雷撇撇嘴,不屑道:“國家有多少大事兒,關他屁事啊,他能。。。。。。。。。”他說到這兒,忽然愣住,心頭已是電光石火般掠過一人,霍然站起來驚道:“你父親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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