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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狗急了是會咬人的

  “寧遠知不知道,如今的朝堂,儼然分做了三派?”

  他便點了點頭,笑道,“略知一二。。”

  這略知一二,自然就是從他大哥蘇一的回信中,了解到的一些情況。。

  在去信里,他曾問起過朝中眼下情形,以及林海錄在朝中的根基。。

  去信的時候,李家的事情還沒有發生,因此后來才去了第二封信。。

  由于錯過了時間,第二封信沒有到,這第一封信便回來了,所以回信中,便沒有提及李家之事,倒是詳細地提起了林海錄的背景。。

  總得看起來,其實也沒什么值得一書的,無非就是林海錄與誰情厚,又與誰相交甚歡之類的言詞,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整封信讀完,他也就是在看到‘太子黨’那三個字的時候,心中才閃過一絲了悟。。。

  皇子爭儲的事情,歷朝歷代都不會少,如今的封朝,也自然不會例外。。。。

  當今皇上在位已有十七年,幾個皇子也已漸漸長成。。除了太子,能參與競爭皇位的,還有一個二皇子。。這些蘇一就算不提,他也大略能聽到一些市井的傳言。

  畢竟武陵離金陵不過就是一百多里的路途,金陵城里有些什么消息,武陵城里也是能聽到一些風聲的。。

  年輕有為的二皇子,不服氣性格軟弱的太子,產生了一些沖突,繼而被有心人,有意渲染,傳到民間,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止聽到過一回。。

  太子黨和二皇子黨似乎與生俱來的,便是對頭。。

  二黨各持著一投勢力,常常在朝議上鬧得不可開交。前幾年是太子黨占了上風,這兩年便是二皇子黨后來居上。。

  來來去去的,多是兄弟相對,手足相殘的戲碼,用歷史的眼光來看,這不能不說是皇家子弟的悲哀。

  說起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皇子可以有很多個,而皇位卻只有一個,身為皇子,就算你全無爭奪帝位的心思,也會被有心人,推上爭位的風口浪尖。。

  不上則下,而‘下’的下場,卻是凄慘的。。

  不想凄慘,就得逼著自己,削尖了腦袋去擠,去搶。而當你去擠去搶的時候,你的身后,就開始有人跟隨著你,依靠著你,力頂著你,這個時候,你便是想退,也退不下來。。

  除了二黨,還有一派,其實就是朝中的清流。。

  事實上,他們不能叫一個派,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力量比較分散的一股獨立勢力而已,他們松散的很。。。

  這些人,不屑于依附于某個皇子。自由自在的,整日里激揚文字,點砭時弊,多數時候,他們都會把強軍強國,北進收復失地之類的話題,拿出來議論。。他們都很年輕,也更像一群斗士,理想單純,性情耿直,對任何事情,都抱著懷疑的態度。。

  濟老提出這三派,自然是要點明林海錄的‘頭’,便是太子黨這個事實。。

  “既然你知道一些,老夫也不多說。。老夫好奇的是,你準備怎么掐這個頭?”

  他便微笑不語。。

  這便是老學究與善謀者的不同之處了。老學究總是習慣把問題想得很復雜,很困難,卻忘記了事際的問題,其實是很簡單,很單純的。。

  林海錄是太子黨里的一員,這并不錯。。可這并不代表,他要針對整個太子黨。。他要做的,不過是打斷林海錄與太子黨的聯系而已。。

  一個被證明是粒老鼠屎的林海錄,就算再骨干,也會被太子黨這鍋白粥拋棄。。

  他不必與太子黨有什么接觸,他只需要用心去證明林海錄,是粒老鼠屎便好了,哪里是真得要去掐頭啊。。

  “喔。。這頭似乎來頭有些大,那掐不了頭,就去尾好了。。”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并不詳細地去解釋。。。

  看到蘇三這么隨意,濟老不禁有些撓頭,在他看來,既然蘇三已經牽扯進去了,應該不會這么隨意才對啊。。

  “只怕這尾也不好去啊。。林海錄在武陵呆了這么些年,豈是虛渡的?毒蛇尚知盤成一團,把尾巴藏在身子底下,何況這林海錄還是一個大活人呢?”

  “就算李家的事情,你手里拿住了他的一些把柄,可你有沒有想過。林海錄要是一口咬定,這一整件事情,只是林子祥與匪人竄通所為!!!又當如何?”

  “到時,縱使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在這武陵城中,又有誰可以與他較力?你這一棍子下去,如果沒有打死他,被他看出了端倪,看破你的行藏,頃刻之間,他便能置你于死地。。你可明白?”

  他點了點頭。。自然是明白的。

  否則他為什么要把林子祥藏起來,為什么要求李老爺子在周府里暫住?又為什么要設下林子祥貪財索贖的計策,來吸引林家人的眼光?

  為得不就是等待時機嗎?

  “照濟老這么說,這頭掐不了,這尾也斷不得。。那依濟老的意思,又當如何呢?”

  “難。。若無外力相助,僅僅困于武陵一地,要想對付身為一城之守的林海錄,殊為不易。。。。稍有不慎,便是滅頂之災。。”

  濟老見蘇三言語之間,透著輕松,便把這后果仔細地言明了。狗急了是會咬人的,林海錄不急的時候,都敢對李家布下劫人放火,入室殺搶的計議,要把林海錄逼急了,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這個無權無勢的閑人,就是想護持蘇三,也是有心無力的。。

  看著濟老關切的眼神和略帶憂慮的表情,他不由輕輕地笑了。

  人相處久了,總歸是有感情的。盡管他清楚地知道,濟老的擔心完全有些多余,但濟老這份心意,他卻不能無視。。

  其實濟老的擔心,倒不能完全說他錯,能想到那么深,并能從大局上著眼,這一點也就不易。。

  可是濟老終究是做學問的大家,不是玩弄權謀的大家,他忽略了一個很關鍵的地方,那就是變化。

  順勢而動,應勢而導,善謀者之所以善謀,無非是借助各種形勢的變化,從中抽絲剝繭,主導與自己有利的事態發展而已。。

  這里面講究一個隨機應變。。。

  濟老有大局觀,卻沒有得到隨機應變的真髓,看問題自然就會僵化。真要按照他的分析來聽,那對付林海錄,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而事實上,卻遠非如此。。

  事情是變化的,人心是靈動的。太子黨的內部,還有林海錄經營的武陵城,都不是鐵板一塊。。

  也許表面上看不出來,可是仔細往里一看,卻是裂痕交錯。。

  屬官不和,張合心存異志。。城中盡多林海錄括骨過的怨民。

  只要把這些一一揭開,便是林氏在武陵經營百年,那又如何?

  摘掉了面具,就是骷髏,總有讓他首尾不能相顧的時候。。

  唯一讓他認同濟老的地方,就是:需要借助外力。。

  需要一個可以制衡林海錄的外力。

  而這外力,就是催發林氏滅亡的藥引。。。

  這些話,他不好與濟老說明,其實也說不清楚。。

  與‘夏蟲不可以語冰’有些相似的是,和濟老解釋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基本等同于對牛彈琴。

  若是勝老在此,他倒還可以解說一二。。不過,真是勝老在這里,勝老也不會問出‘哪里是頭,哪里是尾’的話來,多半,在看到自己折斷枯枝的時候,就能明白他的劍鋒所指。。

  左右也是無事,既然濟老一定要問,那自己也就試著說說罷了,能不能聽得明白,轉得清楚,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于是他便指著湖邊輕輕擺動的樹枝道,“濟老且看那樹枝。。”

  濟老側著頭,看向樹枝。

  那是湖邊的垂柳,如今枝頭早就禿了。。只剩下枯枝,在微風中左右搖擺。。

  濟老有點不明白,蘇三怎么突然轉移了話題。。

  “小子有一事不明,想請濟老指點。。”他輕輕地笑道。

  “喔。。”搞不清楚蘇三又要賣什么藥,濟老干脆就不說話了。。

  “有微風輕輕撫過,那柳枝便輕輕擺動,卻不知:是風動?是枝動?還是。。心動?”他輕輕地說著,自己也在用心思考。。

  濟老粗聽這話,覺得有些無聊,可是仔細一想,卻想得有些癡了。。

  是風動,是幡動,還是心動,這典故在前一世流傳極廣。事實上,這典故本身,也確實能讓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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