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爺見林海錄情緒激動,已經開始鉆了牛角尖,只能硬著頭皮勸道,“流言要傳,就只能讓它傳;就算沒有今天這印文,昨天那印文的內容,也會傳到金陵,這事已成定局,無法掩藏。。。朝廷里果真有人與東翁不對路,要尋大人的錯處,前一次的印文事件,也已經給了他們機會。因此,小的以為,與其急這些急不來的事情,倒不如放任不理。。。。眼下,關鍵之處只在李道明身上,只有李道明才是一個真正的麻煩。如果李道明直接上書,以他言官的職份,再加上欽命欽差的身份,隨便一本上去,那就是一件大麻煩。。東翁眼下只二個選擇:或者穩住李道明;或者專心寫一個辯折,把情由辯個清清白白,太子爺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舍了大人。”
林海錄此時是怒火中燒,對李師爺這番明辯,哪里聽得進去。大聲地道,“穩住李道明?拿什么穩?本府才在他欽差行轅里殺了人,他恨我入骨。這事也并不見得,沒他的主意在里頭。。。辯折,本府自然會寫,但本府不能坐視。不能坐視,這么多人看本府的笑話!!上次就是聽了你話,寫了個告示,才讓姓杜的,以為本府是怕了他們,所以變本加歷,這么大膽,哼,本府持掌一府命脈,難道豈會怕他?偏不信,治不了他。。。”
李師爺還要再勸,可是林海錄卻脹紫著臉把何昊天、孟少軍叫了進來。。
何昊天是林海錄的內護院頭領,是林海錄的親信心腹;孟少軍是府衙的總都頭,是林海錄一手提拔的干員;林海錄這個時候把二人喊進來,只怕是要把動靜給弄大了。。
“少軍,把你手里所有的事情,全都放一放。把小都頭,小班頭都叫齊嘍,集合衙門里所有的差役,給本府進城里,把這些印文全給本府收繳上來。。誰敢私藏一份,就先抓起來再說。告訴那些無知小民,印文上說的,都是胡說八道,是賊人在盎惑人心。這是看著本府威脅到了他們,才狗急跳墻弄出來的污穢之言。。藏這些東西,就是在助長賊人的意氣,就是通匪,就要吃牢飯。。。”
林海錄的聲音有些嘶啞,李師爺在一邊苦笑連連,卻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林海錄的霉頭。。
把孟少軍給派了出去之后,林海錄又對何昊天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投入多少人手,懸五千兩銀子的賞,三天的限期,無論如何都要給本府把杜如悔給找出來,用你的時候到了,不要讓本府失望。。。”
何昊天有些撓頭,讓他去殺個人,他倒還順手一些,讓他滿世界去找人,他還真不擅長。。心慌慌的,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領了命,跑出來召集人手,杜如悔早就不在城里,他手底下所有的人都召集齊了,只怕也找不出杜如悔,而且還只有三天的時間。這就不是他用心,就能辦得好的事情。。。。
“李師爺,出一份告示,把這事給本府好好解釋一下,務要經得起推敲。。”
“是。。”李師爺苦笑了一聲,也只能從命了。。
當府衙的衙役們,全都撲進了武陵城,在欽差行轅里,看著這一切的李道明笑了。。
李道明正擔心,前一日流言的勢頭,會被府衙的一紙告示給撲滅下去。斷沒有想到,杜如悔那里會來一記這么狠的窩心腳。等他把那篇印文讀完,一向以為自己控得住心緒的李道明,也不由大叫了一聲‘好!’。。。
“古人有‘勸子’,今人有‘勸父’,德之所失,天下公啖。。林海錄失德于這種地步,這要是傳到皇上那里,一向重視孝道的皇上,就算不把他一擼到底,只怕也不會再重用這種人物了。哼哼,林海錄啊林海錄,你也有今天。。。”
鐵平在一旁不解地道,“按理說,林榮是絕不會寫出這些的,難道說杜如悔的人把林榮給。。。”
李道明瞪了鐵平一眼道,“瞎猜什么?猜測的事情能做數嗎?眼前的事實就是林榮在‘勸父’!在勸父親要改邪歸正,至于這印文是不是林榮寫的,自有公論,不需要你在這里揣測。。”
鐵平一凜,頓時把心里這些想法給收住了。李道明是欽差大臣,如果明明知道了杜如悔把林榮給擒了去,而沒有一點點動作,那也是要落下話柄的。自己怎么就這么胡亂開口了呢?
其實欽差心里只怕比誰都明白:林榮是不會寫這樣的東西;也非常清楚,既然已經用林榮的名義寫了,那林榮只怕是沒有辦法可以站出來辟這個謠的。
換句話說,欽差大人早就明白,杜如悔的人,一定是抓走了林榮。。。
自己還真是白癡,居然非要點破這一層。。忙道,“大人教訓的是。依鐵平看來,這林榮能這么用心地勸說林海錄,也算得上是迷途知返,當得起大義滅親。。”
李道明這才輕輕一笑道,“嗯,本欽差也是這么覺得。難得林海錄還生了一個這么好的兒子。好,這件事情,本欽差要據實上奏。。”
鐵平心中一動:大人終于要動本了,只是林榮那里是不是牢靠?萬一這小子沒死,杜如悔那里沒有處理干凈,他又突然從哪個角落里蹦出來,聲稱這不是他所寫。那大人上得這個本,豈不是有混淆視聽之嫌?便道:“是不是等幾天,等這事沒什么變化之后,再上本?”
李道明自然明白鐵平的意思,但鐵平卻不明白他的想法。
朝廷里的事情,本來就是虛虛假假,真假參半。這種事情,根本無需要確證什么。而且,他是言官,是御史。原本就有監察百官,據實上奏官風的責任。現在,他把已經發生的事情,據實呈報,根本不需要承擔什么責任。。至于事情的真假,朝廷里自然會有人去分辯。他不過是提供了一個給他們分辯的機會而已,再錯也錯不到他的頭上。
是真是假,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想讓它真,誰想讓它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