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第56章,河南府2
門外來報告的聲音。祝河林稍稍地松了一口氣,他前來匯報軍糧的籌集事宜,可眼前這位唐將軍聽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一句也沒有。
弄得他離開也不是,不離開也不是,這都尋思半天了。
“進來!”唐轉過身,喝道。
“報告唐統領,鄧頭進城了。”
唐眉間劃過一絲喜色,道:“終于來了!居然一個比一個慢。下令全體集合,讓人把杜頭帶到校場去。”
“是!”
唐這才對一邊的祝河林道:“祝大人,一起去校場看看?”
祝河林一臉的苦相。這兩天,跑校場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一會什么余頭來了,集合一次;一會什么曹頭來了,又集合一次。也不知道定怎么分得那么散!東邊來千把人,西邊來千把人。這不知不覺的,都有六七千人過來了。今天又來個什么鄧頭。自己府里還一大攤子的事情呢,這哪里陪得起啊。
不過,祝河林可不敢頂撞,忙賠著笑道:“是,是!”
其實若不是手頭上千頭萬緒,有許多事情在做。祝河林還是很愿意到定中去看看的。光是看著那校場上整齊地站著那么多軍士,卻冰冷的沒有半點聲音,都讓人覺得血氣往上涌。
以前,他都覺得軍隊一起納喊起來,那才叫熱血,才叫威武,但定不同一般的氣勢,才讓他醒悟過來,不喊不叫,就那么靜靜地站著,更讓人熱血沸騰。
有時候他都在想,這正應了那句老話:咬人的狗,不叫。
“你準備的軍糧,不夠!”唐與祝河林騎上馬往校場騎去的時候,才開始說話。“若是你真不明白本統領為什么一次次把你往校場上帶的目的話,本統領不介意把話說明白。”
祝河林身上一緊,心道:難怪唐聽了自己的籌糧的報告之后,只言不。原來是軍糧的數量,根本不能讓唐滿意。
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他!原本只聽說定只有千把人!于是他便沒有專門去準備什么軍糧。
雖然他五月份到任以來,現京軍征空了許多糧倉,但是那些都是公倉。老百姓家中的糧倉還是殷實的!城中并不缺糧。隨后夏糧又接了進來,他往前線送了一部份,城中自然還留了一部份。
有這些糧草,想來應付定千把人的吃喝,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可誰料定一下來了五千人!隨后每天的人數都在增加。這下讓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再緊急去置辦的時候,就有些費力了。
“這個是小人的失職!”祝河林只好硬著頭皮應著。
“并沒有怪你的意思!”唐淡淡地笑了笑,祝河林稍稍松了一口氣。卻聽唐繼續道:“不妨給你交個底,定,你且按一萬五千人的標準配糧!而且軍中存糧必須要達到一個月存量。隨后,還要盡可能多地收集余糧,軍中將有大用。以后,不僅你這河南路里要準備軍糧,西四路舀下來后,也照樣要準備。”
祝河林心道,談何容易。
唐似乎是看透了祝河林的意思,便又一笑道:“知道你到河南府才兩三個月,什么情況都不熟悉。千頭萬緒的什么東西都還沒有理順,手頭上也沒什么人可用,下面的州縣雖多有余糧,只是你沒有辦去收,對不對?”
“唐將軍明鑒啊!”這是祝河林憋在心里的話,這會讓唐全給說了出來,心情不由好了許多。
“你有困難,可以說!你不說,卻讓本將軍費心去猜,這是何故?難道本將軍是牛頭馬面,不講道理?還是說,本將軍不拘言笑,把城守大人給嚇著了?”
祝河林一愣,他確實是被嚇著了。
不過倒不是因為唐整天緊繃著的臉給嚇著了,而是被定的那種氣勢嚇到了,被心里猜測唐與張合失和,以為唐可能會把火在自己的頭上給嚇著了。
所以他才一直不敢在唐面前明辯。生怕唐誤會,說他有意阻礙軍務。這個他可吃罪不起。
另外還有一點,是他不好明說,這與個人的心境有關。
這種心境就是,雖然唐看起來很年青,但他每次看到唐,都有一種被唐死死壓住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極不舒服的同時,又不得不畢恭畢敬。既不服氣,又不得不服。
也許是因為這個心境,所以才讓他不想在唐面前說這些困難。
“你先盡力先準備著!等我們‘長’來了,自然會把這些都處置妥當,不會讓你難做的。”
“長?”祝河林有些詫異地問道。
“唔!就是監軍大人。”唐再次笑了笑,在每次提到蘇三的時候,唐的眼中都有異彩閃過。
祝河林恍然!定在河南府集結,身為皇上親封的定統領,當今的太子太保,定國候,蘇三蘇將軍自然是親臨的。只是這個‘長’的稱呼,怎么聽起來怪怪的。
想著這些,兩人騎馬進了大校場!
大校場是原守城京兵駐扎的地點!因此留下的兵營和空地極多,而且定軍中多備有軍帳,所以劃出一大塊空地,也能駐下許多人馬。
此時,大校場中間的平地里,已經列好了整齊的隊列。所有先期到達的定組成一個個方陣,極有規律地站在校場之上,看情形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
唐一進校場!便聽有人喝道:“立正!”
‘卟’所有人都并攏了腳,直直地挺立著。整齊劃一的聲響,讓祝河林身軀一震。
就是這種感覺!這種感覺,總是會讓人精神一振。
唐下了馬,不緊不慢地走到大校場邊的高臺上,道:“稍息。”
又是整齊劃一的聲響傳來,這次所有人都往邊上稍稍伸出了腿。
“講兩句。”
“立正!”叭,所有人又站直了。
唐高聲說道:“鄧琪英的勇字營,呆會便要進來了。呆會,你們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講話完畢。”
簡短地話說完之后,唐便一動不動地站在太陽底下,似乎在等待鄧琪英的部隊到來。
可是祝河林可受不了這火毒的太陽,臉上一陣陣地冒汗,全身一片油光。這樣的天,躲在房里都嫌熱,這些定卻一個個不要命地曬在太陽底下,這是要曬成人干啊。
每次都是這樣,這真是要曬死個把人,才開心。祝河林一邊看著唐,一邊看著滿校場的兵士。他是真佩服這些一動不動站著的兵士了,可是這也太玩命了一點。
心里想著要找個蔭涼的地方避一避,可是大校場就是一大塊空地,哪里還有躲蔭的地方,因此也只好陪站著。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校場之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祝河林心道:終于來了!趕緊來,趕緊結束,這都快大中午的時節了,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定是鐵打的,自己可不是。再曬下去,要老命了。
轉臉看去,只見幾千匹軍馬被當頭幾騎引領著,飛奔了進來,一應的馬具都是齊全的,可是馬上卻沒有人。
幾千匹軍馬一進校場,蹄聲便更加巨大。直直地便往定的軍陣之中沖了過去。
祝河林嚇得臉都掉了色,心道這些馬要是沖進了軍士之中,那還了得。忙大叫道:“閃開,閃開!”
可惜,他雖然竭力地叫,但嗓門其實不大,而現場馬蹄聲又轟鳴不斷,聽到的人少之又少。
這少之又少聽到祝河林叫喊的人,卻不會聽祝河林的指揮,而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睬也不睬那將要沖進陣中的軍馬。
祝河林喊了兩嗓子,見沒人肯動,只是急得干跺腳。卻見馬隊在將要沖到陣前的時候,頭馬一拐,險險地從軍陣的邊上拐了一個方向,從軍陣邊上擦了過去。
戰馬揚起一蓬黃塵,飄入陣中,隨后幾千匹軍馬轉了方向,往馬廝的方向奔了過去。
長吁了一口氣,祝河林突然想道:難道是鄧琪英故意試探,有意而為?這個鄧琪英倒是很大膽啊,一個營頭敢做出這樣的舉動,他也不怕唐將軍怒?想到這里,便朝唐看去。只見唐還是剛才站立的礀態,竟是紋絲不動。
耳邊傳來一團整齊的行軍腳步聲!
祝河林又忙轉回頭去看校場的轅門之外。只見一支軍隊勻地小跑著,正朝校場行進。
整支軍隊,遠遠望去,大約在三千多人左右。他們間隔成六路,一個方陣挨著一個方陣,看上去密密麻麻,但是卻一點也不雜亂。
腳下步點,也驚人的保持著一致,出整齊地‘嘭嘭嘭’聲。
祝河林曾聽唐說過,行軍的時候腳步要打亂,以免引起什么‘共振’讓聲響過于巨大。但是,眼前的這支隊伍,卻有意把步調調成了一致,看樣子是真的在示威了。
剛才唐將軍還說給這些人一點顏色瞧瞧,現在這些人反倒先亮了一手。
整個行軍的隊伍,除了腳板踏地的聲音,再沒有其他的雜音,就這么靜靜地跑進校場,一股冰冷的鐵血之氣撲面而來,讓祝河林既寒又熱,竟然渾身一顫,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看來自己是上不得戰場上,光是看定行軍,自己便生出后退的念頭。要自己是主帥,那這仗只怕是不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