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城,大殿中。
有著九級白玉臺階的主座上,王超以并不怎么威嚴的姿態坐著。
他蹺著二郎腿,左手扶著左邊扶手,右手肘撐在右邊扶手上,手掌支著下巴。
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位在悠閑地欣賞著歌舞的貴公子。
一束陽光,自東面墻壁上的小窗中投下,正照在王超身上。這是陰暗的殿堂中,唯一的一束陽光。在那陰暗的背景映襯下,沐浴在光明中的王超,又像是一尊沉思著的神祗。
白玉城的大殿,原本是沒有小窗的。殿中的照明,原本全靠鑲嵌在墻壁上的夜明珠。無論何時,殿堂之中,原本都是一片亮堂。
但王超不喜歡那些夜明珠。
他令人把所有的夜明珠,都取了下來。沒了夜明珠的殿堂,立時變得極其陰暗。
王超卻又在幾面墻壁和天花板上,開了幾個小小的圓形窗口,鑲嵌進打磨得好像玻璃一樣透明光滑的水晶。
小圓窗開得很巧妙,只要是白天,只要有太陽,必能有一至兩扇小窗,能投射進一兩束陽光。
但無論從哪扇窗中投射進來的陽光,在殿堂中抵達的終點,都是在殿中的寶座上。
唯有高踞寶座上的人,才能在這陰暗的殿堂中,沐浴在陽光之中。
殿中除王超之外,空無一人。但王超面上,沒有一絲無聊的神情。
他在等幾個人。
等幾個……他很喜歡的女人。
蓬萊島。
一間密閉的石室中,韓礫以寒芒畢露的眼神,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兩名“門徒”。
在他那森寒的目光注視下,名為羅力、李林的兩名“門徒”,漸漸變得有些不自然,額頭之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韓礫凝視著他們,沉寂良久,方緩緩開口:“羅力,李林,你們兩個,入老祖門下,多少年啦?”
羅力顫聲道:“回,回老祖的話,弟子入門,已有九年……零七個月,十八天。”
李林也是顫抖著聲音,說道:“回老祖,弟子,弟子已入門十年……一個月,零九天。”
韓礫緩緩點了點頭,語氣柔和地說道:“很好,你們的記性不錯。那么,你們是否記得,入門第一天,老祖對你們說過什么?”
羅力咽了口唾沫,道:“老祖您說過,只要對老祖忠心耿耿,辦好老祖交待下來的每一件事,弟子必能得老祖庇佑,在老祖羽翼下,修真煉氣,長生成仙……”
李林道:“老祖您,您與弟子說過的話,與,與羅力師兄一般……”
“呵,你們的記憶,還真是好啊!”韓礫悠然一笑,道:“只是,你們怕是不知道,老祖當年對你們說過這番話后,便已用法術,封了你們這段記憶吧?”
羅力、李林聞言,驀地抬頭,眼神一片愕然。
韓礫緊盯著他倆,眼神寒芒如劍,臉上卻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語氣愈發溫和:“每一個新弟子入門,老祖都會對他們說上同樣一句話。然后用法術,封住他們對那段話的記憶。不,確切地說,不是封印記憶,而是將記憶根植入每一個弟子的識海之中,成為他們識海深處的……一種本能。他們不會記得,老祖說過些什么,他們只知道,只要忠心耿耿替老祖辦事,便能修真成仙。他們以為……那是他們自己心里最深處的念頭,是他們自己的……本心。”
羅力、李林面如土色!
韓礫寒芒閃爍的眼中,透出一抹快意:“不管哪一個弟子,被老祖問起,入門第一天時老祖說過些什么,他們都答不上來。你們兩個倒是厲害,居然連被老祖封印,化作你們本心的記憶,都能回想得起來。呵呵,不知二位,從何而來,至我蓬萊島有何貴干哪?”
羅力、李林對視一眼,面上驚懼同時消失,代之以一種堅毅果決。
“去死吧!”羅力狂吼一聲,合身撞向韓礫。飛撞之時,他身上驀地綻出閃亮藍芒,每一個毛孔之中,每一寸皮膚底下,都爆發出強大的靈力!
李林則閃身飛退,向著石室大門掠去。
“不自量力。”韓礫輕哼一聲,鼻孔之中,噴出一道淡藍色靈光。那靈光有頭有尾,靈動無比,宛如小蛟,正是其本命法寶——蛟靈!
蛟靈一出,便往羅力眉心一掠而去。噗地一聲輕響,羅力飛撲的身形猛地一僵,眉心出現一個筷子大小的孔洞。蛟靈徑直鉆入那孔洞之中,羅立原本正自膨脹爆發,意圖自爆的身軀,便像是泄氣的皮球一般,飛快地萎縮起來。那湛藍的光華、澎湃的靈力,也如退潮的海水一般,飛快地消褪!
只一瞬間,羅力便已變成了一具萎縮的干尸!
又是噗地一聲輕響,蛟靈自羅力后腦洞穿而出。羅力干枯的尸體撲倒在地,啪地一聲摔至粉碎,仿佛是在沙漠中風化了無數年的木乃伊。
從羅力飛撲,到他化干尸粉碎,只經過了短短一瞬。李林此時尚只飛掠至石室門前,只一只腳踏到了石室門外。
羅力的犧牲,并未能給他爭取更多的時間!因為此時,那蛟靈已經先他一步,到了石室門外,那只如筷子粗細的淡藍靈光,已對準了他的眉心!
“現出你的原形!”韓礫保持著盤坐的姿勢,低喝道:“說出你們的身份、來歷、幕后主使,老祖尚可饒你一條性命!否則,你同伴的下場,便是你的未來!”
生死關頭,李林面不改色,他回頭瞥了韓礫一眼,漠然道:“我們兩個的下場,便是你的未來!”同時心中默道:“主宰,我們已暴露,只能為您,效力至此了!不過……蟲卵已經種下,用不了多久,您的大軍,便能淹沒蓬萊,您必能君臨東海,君臨天下,終至統御宇宙!”
默禱之中,李林渾身綻放出藍色靈光,爆發出澎湃靈力,一頭向著那蛟靈撲去!
“又是自爆?老祖面前,死也不易!”韓礫沉聲一喝,掐訣一指,蛟靈一個轉折,往李林小腹掠去。噗地一聲,沒入其小腹丹田之中!
韓礫要廢掉李林的丹田,阻止他自爆!
然而……蛟靈明明已洞穿了其小腹,穿進了那無形的丹田氣海之中,李林身上的藍光和靈力,還是不斷地膨脹著,很快便已至爆炸極限!
韓礫面色微變,雙手掐訣,朝李林一指。只聽噗地一聲,李林那已堪堪膨至極限,眼看就要爆炸的身軀,忽然像是漏氣的氣球一般,飛快地干癟下去!
須臾之間,他便像羅力一樣,化成了一具干尸,倒地摔成粉碎。
蛟靈自李林尸體中鉆出,搖頭擺尾地來到韓礫面前,與韓礫交流一陣,韓礫頓時面色大變,失聲道:“沒有丹田?這如何可能?便是妖怪,也有丹田……此賊,怎會沒有丹田?”
他現在方知,為何明明蛟靈鉆進了丹田之中,卻仍然不能阻止其自爆,只能將之殺死。
不過韓礫畢竟是金丹老祖,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
他陰沉著臉,起身走到李林的殘尸前,沉吟一陣,喃喃自語:“這兩個人……不,他們不是人,是怪物!他們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又是哪一方勢力,能培養出此等視死如歸的死士?煉氣七層的死士……連老祖我手下,都找不出幾個!那方勢力,既能毫不在意地拿出上百塊絕品靈石,千塊極品靈石,作為潛入我蓬萊的敲門磚,又能讓兩個煉氣七層的怪物,甘作死士……那方勢力……勢大!瘋狂!”
他走出石室,負手望向四葉島方向,自語道:“四葉島,四葉派……”嘴角抽了抽,韓礫面上閃過一抹決斷,揚聲道:“傳老祖令,命東海十八派掌門,及其門中所有筑基期修士,煉氣五層以上的修士,前來蓬萊島聽用!自接令之日起,限期十日,十日未至蓬萊者……滅其滿門!”
蓬萊老祖的聲音,在蓬萊島上空翻翻滾滾地傳播開來,回蕩在每一個蓬萊弟子的耳中。
傳達完命令后,蓬萊老祖又道:“將隨羅力、李林回來的一干人等,統統擒下!”這次,他的聲音,卻只在幾個筑基期的弟子們耳畔響起……
四葉島。
白玉城,大殿中。
等待中的王超,終于聽到了一陣鏗鏘的腳步聲。
看著五條披覆甲胄,婀娜而又妖異,猙獰而又迷人的身影,款步邁進大殿之中,王超的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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