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女妖的長相,很對得起她那凄婉動聽的聲音。《
她有著一張清秀可人的小臉。明明長得非常動人,明明身為妖怪,那張俏臉上,卻不顯半分妖魅,反讓人感覺很清澈,眉宇之間,甚至還有些書卷氣。
尤其是那雙珠淚盈盈的美眸,哀婉之中又帶有一絲絲倔強不屈,讓最近一直在回憶詩詞以提升逼格的王超,無端地想到了某位著名的婉約派女詞人。其一生都在寫委婉清麗的小詞,卻又能寫出“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這倔強不屈的名詩。
凄婉之中隱含倔強,正合了方才那顆五色妖丹,在翻天印重逾泰山的壓力鎮壓下,如蝸牛般緩慢,卻又不屈不撓堅持爬升的情形。
青衫女妖長相清純,不顯半點妖魅。可她的身材,卻又是令人驚心動魄的妖嬈。
高聳挺拔的酥胸,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弧度優美誘人的臀部,亭亭如鶴的長腿。這般飽滿高挑的成熟身材,配上那張清麗脫俗書卷氣十足小臉,頓時散發一種誘人犯罪的強烈誘惑。
王超本來就是個犯罪傾向異常明顯……這話錯了,王超本來就是個惡行累累的慣犯,眼見那般誘人的妖物,又如何按捺得住?
總算他還記得,自己這會兒正在扮花王,模仿的是楚香帥。若是又像從前一樣狼性勃發,那么故態重萌之后,辛辛苦苦凝聚的逼格,怕是就要一朝粉碎。
所以他沒有像從前一樣喊一聲:“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這個妞我要了。”
而是背著一手,搖著折扇。溫文儒雅地微笑著,笑容之中。又帶一分嚴肅,漫聲道:“此世乃人族治世,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誅之。本座王超,身為花間派掌教,向來以替天行道為天職,當然要降妖除魔。不過上天亦有好生之德,正所謂天留一線。妖女,念你修行不易。本座今日便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所謂“人族治世”,并非王超信口開河。
據慕霜晴所說,這個世界,在很早之前,其實是多種族混居的。除人族之外,還有各種妖魔鬼怪。只是一場上古大劫,改變了世界的社會形態。
那場大劫究竟是怎么回事,連慕霜晴都說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那場大劫之后,世界再不容許修至煉虛境界的修士停留。任何修士,一修煉至煉虛境界,都會不由自主地離開此界。去到被稱為“靈界”的上層世界。
且在大劫之后,人族不知怎地,占據了絕對的統治地位。妖魔鬼怪日趨衰落。蹤跡漸罕。現如今人間幾乎找不到鬼物的痕跡,妖魔也少之又少。
偶有妖魔現世。也很快就會被修士們打著“替天行道”的大旗或捉或殺——對修士來說,妖物便是活生生的天材地寶。活捉的可以當座騎。煉傀儡,甚至長期豢養著定期放血煉藥。擊殺的,也能取妖丹煉丹,拆皮肉熬藥制寶。
正因妖魔渾身是寶,所以久而久之,修真界便有了“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誅之”的口號。這當然與替天行道、衛護人族無關,只是一個把自己的行為,標榜成正義的幌子罷了。
畢竟,妖魔也并非全是噬血殺人的怪物。其中也有不少不吃血食的品種。
甚至有的妖物,修為全是靠歲月積累起來的,從未在修真界中歷練,沒被修真界這個大染缸染黑,生性還比較淳樸,比人類修士都要善良。
但再善良的妖,那也是妖。誰讓它們一身是寶呢?以修真界的風氣,自是不會放過。
正因妖魔生存艱難,所以存世極少的妖物,莫不是在窮山惡水、遠洋荒嶺之中慢慢修煉。
像這青衫女妖,就是潛在黑沼之中,慢慢吸納這類地形最易匯聚的陰煞之氣,苦熬千年,才結成妖丹——相當于人類修士的金丹,慕霜晴十幾歲就成了,二十歲不到就金丹中期了。
就算一些資質普通的金丹修士,也是三四百歲就成金丹。與人類修士一比,那青衫女妖簡直要活活氣死。
但這絕非她資質不夠。
因為妖類修行本就比人更難。開竅之前渾渾噩噩,不知生死,不明天數。
開竅之后,修行全靠自悟,沒有功法,沒有師父。
既無手腳煉丹制藥,修煉全靠一點一滴采集靈氣慢慢熬煉。也缺神通殺人越貨,與敵斗法不是憑強韌妖軀肉搏,就是吐出妖丹蠻沖蠻撞。
因此凡是能結成妖丹,蛻去妖殼的化形妖物,幾乎個個都是天縱之材,絕不比人類的天才差上半分。
可如此天才,也要千年才能結丹,足見妖類修行之艱難。
當時王超聽慕霜晴說起這些后,頓覺妖類艱難,心中難免有一絲同情。然而同情歸同情,王超這個人最大的長處,就在于從來不會被正能量擊倒。
所以他這會兒就把修真界對待妖類的口號用了出來。
不過口號喊得雖響,后面卻有個轉折——上天有好生之德。頓時就又讓王超變得善良了。
聽王超如此好說話,慕霜晴由眼角一跳,驚奇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轉了性子。要知道,他剛才還強調過,他叫王超,不叫節操的。
那青衫妖女,更是喜極而泣,流著淚,盈盈拜倒:“多謝前輩寬宏大量,小妖拜謝前輩饒命之恩!”
“慢著。”王超淡淡開口。
一聽這兩個字,慕霜晴居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她心說果然有后文,我就知道王超這魔王,不可能無緣無故大發善心。
青衫女妖拜到一半,聞聲亦是一呆。她慢慢起身,仰起可人小臉,美眸含憂,看著王超,道:“不知前輩還有何吩咐?”
王超俯視青衫女妖,溫和地笑著,緩聲道:“本座身邊尚缺個捧書侍劍、調琴研墨的侍女,看你像是讀過書的樣子,便來做本座的侍女吧。”
慕霜晴暗自磨牙,心說這魔頭如今真是要發財立品了。
換作以前,肯定要說本王缺個端茶倒水,鋪床暖被的奴婢,看你姿色不俗,這奴婢非你莫屬。現如今說起話來,倒是文質彬彬,又是捧書侍劍,又是調琴研墨,乍一聽,好像還真成了風流儒雅真君子。
她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蓋因王超與她初遇時,可是明火執仗的強盜惡霸,一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便要搶她做壓寨夫人。這才幾天?遇上一個女妖,待遇就截然不同了。
慕霜晴這不是吃醋。
只是她向來自視甚高,可王超待她的態度,與待這女妖完全不同,讓她心里頗有些落差罷了。
其實她也知道,王超這是有意在改變形象。
照他的話說,就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王超現在要以修士的身份,在修真界里打混,自是要隨時磨礪演技了。
在慕霜晴看來,王超這風流儒雅的形象,扮得還算不賴。從前那種唯我獨尊的暴君氣場,確是完美地收斂了起來。不過……
風流儒雅得有些過頭,甚至走火入魔了。
真正的修士,特別是高階修士,哪個不是飛揚跋扈,唯我獨尊?
在面對弱者時,修士們甚至比從前的王超還要過分。只有在更強者面前,修士才會顯得恭敬謙和。
倘若是個高階修士,想要收服一只女妖,那么必然是聲色俱厲地說一句:“妖女若不束手就擒,本座便將你扒皮拆骨,煉丹熬藥!”
所以慕霜晴決定得空提醒王超一下。儒雅歸儒雅,但必要的時候,這飛揚跋扈是無論如何不能丟的。否則以修真界的風氣,不但不會讓修士敬重,反會讓人誤以為軟弱可欺。
不提慕霜晴層層心思,那青衫妖女聽了王超之言,眼中先是一喜,隨后又是憂慮。
喜的是以她妖怪的身份,在這人族占據大勢的世間,修行確實磨難重重。
連處最小的靈脈都不敢盤踞,只能在這窮山惡水,吐納天然匯聚的陰煞之氣,再一點一滴、小心翼翼磨去穢氣,去蕪存菁,以免被穢氣污了妖靈之體。又朝采紫霞,暮吞月華,千年苦熬,方成妖丹。
至于結丹之后的道路,她完全不知該去處。
只能依著慣性,像從前一樣熬煉。也不知哪年哪月,才有望更進一步。也許畢生都要困在這窮山惡水之間,至死都不敢出外,游一趟仙山靈水,看一眼世間繁華。
但若能得人族庇護,成為正宗的修真門派弟子,得授大道正法,那日后的修行之路,肯定要比現在坦蕩許多。
憂的是那位自稱“花間派掌教”王超的男子,雖然貌似和藹,但她身而為妖,就像野獸比普通人更能察覺危機一樣,她對“惡意”天生就有極敏銳的直覺。
王超給她的感覺,算不上真正的惡意。
但是她能察覺到,王超那風度翩翩的外表下,分明藏著一頭正闔眼小憩的兇獸。
她看不清那兇獸的面目,也不知道它睜眼之后,會是怎樣一番恐怖的情形。但只偶爾泄露的一絲氣息,便已能教她……心驚膽戰!
然而盡管心中憂慮,她也知道形勢不饒人。她不清楚一旦自己拒絕,那花間派掌教會將自己怎樣。她不敢賭那王超在她拒絕征召之后,是否真會一笑置之,依前言饒她一命。
所以,稍加猶豫,她便下定了決心,望天盈盈拜倒,道:“婢子青兒,拜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