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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殺局起

  過年多好啊,白發蒼蒼的父母終于盼歸了遠方的游子,

  掰著手指頭算大年的孩子們終于收到了壓歲的紅包,

  心心念念的債主終于討回了久欠的積款,

  刀口舔血了一整年的江湖漢們也終于可以過上幾天安生的日子。

  這個時代的人們,還非常看重過大年,講究十五之前不紅臉,初五未過不結恩怨。

  在這段日子里,就算是再貪心的差人、再兇狠的江湖漢都愿意扮演幾天喜洋洋。

  危機重重的港島,忽然就變得輕松下來,就連港督都不禁松了口氣,感覺東方人的春節真不比他們的圣誕節差。

  鬼王鷹、范庭孫、劉福......港島江湖黑白兩道的大佬們,其實他們也一樣喜歡過大年時的輕松感覺。

  沒有任何人會想到,初五剛過,港九江湖竟然起了風雷!

  年關一過,人們手里多半都有了些閑錢,哪怕平日里日子過得再怎么艱苦,都要跑到字花攤、地下賭·場之類的地方玩上幾手。

  輸了就當是買個新年平安,贏了就是個好兆頭,所以港島的博彩行業近來是最紅火的。

  現在的港島人最喜歡的就是王老吉的字花攤,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王老吉字花攤給出的提示總是比往常更清晰,也更容易猜中,在保證不賠錢的基礎上,就圖個過年熱鬧、大家開心。

  可就連這點好處,都被范庭孫看在了眼里。

  這位插旗港島的安青幫大佬似乎非常缺乏安全感,自從來到港島就一直在拼命賺錢。

  年初五剛過,他的手下分赴各處散貨,王老吉的字花攤就成了他眼中的肥肉。

  這一次,王老吉再不隱忍,悍然出手反擊。

  早有準備的潮州幫打仔在港九、新界兩百多個字花攤上狂斬安青幫,短短半天時間,安青幫死傷人數就已經過百!

  而且這一次王老吉顯然沒有息事寧人的打算,居然親自率領麾下三千打仔展開凌厲反擊,打掉了安青幫隱匿在港九的幾個藏貨地點。

  這一刻王老吉簡直就是林則徐上身,一把火燒掉了安青幫價值十幾萬港幣的白面。

  港島江湖為之震動,第一個暴跳如雷的就是劉福,他認為王老吉太浪費了,這些白面如果交給他該有多好?都可以直接交差啦。

  這個王老吉是不是在發癲?

  你做的是博彩生意,人家范庭孫做的是博命生意,結果倒是你先開斬?

  開斬就開斬,你要不要這么浪費啊?

  聽沒聽過什么叫做警民合作?

  齊瑋文很守承諾,劉胖子至今都還被蒙在鼓里,哪里想得到這居然是周文強計劃的第一步。

  港九各大字頭則與劉福不同,大家雖然震驚,卻能夠理解王老吉的做法,

  老王不容易,以他那種剛烈的性格能夠隱忍這么久已經難得,總不能任由范庭孫搶食吧?

  王老吉這是師出有名!

  那些暗中與范庭孫利益勾結的洪門字頭甚至大呼痛快,當初跟范庭孫都是談好了的,范負責‘批發’,他們負責‘零售’,有錢大家賺。

  結果范庭孫卻在暗中散貨,這本就是壞了行規,只不過范庭孫手中掌握著制粉工廠,他們不好翻臉而已。

  如今王老吉簡直就是在替他們出頭一樣,就該讓姓范的受些教訓,讓他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想要安安穩穩的賣貨,永遠都離不開我們這些字頭!

  所以這些字頭不僅沒有為范庭孫發聲,反倒在暗中幫手潮州幫,打得安青幫更是苦不堪言,

  可憐安青幫當年縱橫尚海灘,結果到了港島卻被人活生生地打成了倒霉孩子。

  “恩師,王老吉瘋了啊!

  這才短短兩天時間,我們布置在港九、新界的‘暗攤子’,都被他掃了個干凈!

  三個‘面庫’也被王老吉燒了!

  小赤佬!他以為他是林則徐呢,也配虎門銷煙?

  您發句話,師兄弟們一起下山,跟他拼了!”

  所謂‘青幫一條線、洪門一大片’,

  安青幫和洪門不同,講究的是師徒門生,是一種傳承關系。

  此時在吊頸嶺的‘安青堂’中,憤怒發話的正是范庭孫的大弟子,尚海灘十三太保中的煙嘴。

  這一代的煙嘴算是對得起這個綽號,不僅能打能拼,還是一位制粉專家,范庭孫的制粉工廠就是他在負責。

  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制出的白面就這樣被王老吉毀掉,煙嘴簡直要暴走,所以一力主張和王老吉全面開戰。

  范庭孫今年年近五十,還是一張白凈面孔,看上去好像四十不到,說話也是斯斯文文,不帶一絲火氣。

  他只是笑了笑,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看了看坐在左手邊的‘眼鏡’笑道:“眼鏡,你怎么看?”

  名列尚海灘十三太保的眼鏡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斯文人,戴著副金絲蛤蟆鏡,樣子像老師多過像青幫。

  此人能文能武,在青幫四庵六部中,一個人就同時兼任了劉寺庵主和黃寺庵主,

  兩手齊抓安青幫的經濟、管理之職,是范庭孫的第一智囊,地位還要高于洪門中的‘白紙扇’。

  哪怕算上范庭孫,他都是吊頸嶺上第一有腦的。

  眼鏡微微一笑,揮動了幾下手中的鵝毛扇道:“若是依了大師兄,恐怕我吊頸嶺距離覆滅不遠、將會大禍臨頭也。”

  煙嘴瞪眼道:“你就會唱我的反調!喜歡裝有腦是吧?

  春節才沒過幾天,就整天拿個鵝毛扇晃來晃去的,還滿口掉書袋,當自己是諸葛亮呢?”

  范庭孫瞪了煙嘴一眼:“讓你二師弟說下去!

  眼鏡,你是什么想法?”

  “哈哈,恩師心中早有答案,其實又何必問我?”

  眼鏡笑道:“我與恩師當是同樣看法,王老吉這次算是‘師出有名’,確是我安青幫踩過界,先有不對。

  再兼我安青幫插旗港九,雖為猛龍,實在洼困,不僅港島府政對我幫虎視眈眈,就算是洪門那些字頭,又何嘗不是暗藏禍心?

  而且事態若繼續擴大,萬一驚動了韓敬山,只怕會變生肘腋,為禍之大,尤勝過那王老吉!

  所以與潮州幫之爭,還是應該設法化干戈為玉帛,息事寧人方為正理!”

  煙嘴一聽,頓時大怒:“你放屁!

  主動認輸求和,那我安青幫還有面子嗎?

  恩師,您可千萬別聽眼鏡的,他就是個慫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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