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八卦之魂概莫能外。
何況李婆婆此時最關心最心疼的,也是這個年紀小卻十分懂事的義子。
范宇不曾想到,王豐忽然會問出這個問題來,有些措手不及。
只得結結巴巴的答道:“我剛剛十五周歲,父母又都亡故,還、還沒有婚配。”
他已經看出來,王豐有做月老的意思。可憐他上一世都是單身狗,這一世剛剛穿越沒幾天,便有人替他張羅婚配之事了,怎么能不緊張。
“既然小兄弟還沒有訂親,那不知我能不能替你來牽這個紅線啊?”王豐大笑起來,重新上下打量著范宇問道。
范宇有點發懵,他自己都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落在自己頭上。以王豐西華縣主薄的身份,能讓他操心說合的人選,想必也不會差了。
只是沒等范宇反應過來,義母李婆婆已經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堂屋門口。
“宇兒,能讓王大人開口說合之人,想必家世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選,你還猶豫什么?”李婆婆一臉的笑容,她如今所惦記的,便是范宇早日成家。
以范宇十五歲的年紀,這在大宋已經不算小了。今年范宇成了親,來年就能讓她李婆婆抱上孫子享那天倫之樂,豈不是好。
范宇自己也知道,后世那些自由戀愛的想法,這在大宋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當下他唯有點頭道:“王大人如此熱心腸,草民這里實在是感激的很,全憑王大人作主便是。”
王豐笑著輕輕拍手道:“我給小兄弟你說合之人,定不會差。巧的是,此女也是你們草橋鎮之人。”
李婆婆急忙進屋追問道:“哦?是誰家的女子,竟讓王大人如此稱許?”
“此女,正是你們草橋鎮上大戶秦家之女,乃是秦虎員外的嫡親孫女,閨名秦玉兒。前些時日,秦虎員外到縣里交夏糧,正與我見了一面。談到孫女秦玉兒,如今已經十三,尚未許配人家。雖沒見過此女,但是秦家之人相貌都還不差,加之家產豐厚,想必也不會少了一份厚重的嫁妝。”王豐沒看到李婆婆的臉色漸漸變黑,接著說道:“小兄弟如今家產也算不薄,為人又甚機智,將來定能興旺發達。那秦玉兒與你,正是良配。”
范宇聽著王豐的話,卻看到義母的臉色有變化。一想到義母是被從秦家趕出來的,定然心中有些疙瘩。
略一沉吟,范宇才面露一絲為難的接口道:“王大人,實不相瞞,我父范勝曾在秦府做過多年的管事。若是冒然與之結親,恐讓秦虎老爺的臉面無處安放。”
王豐臉上閃過尷尬之色,范宇之父在秦家當了多年管事,等于說范宇家與秦家是主仆關系。若是沒有范宇的提醒,他這么跑過去向秦虎員外提親,只怕秦虎員外拒絕不說,還會認為他有意羞辱。
此時李婆婆也開了口,她聲音淡然道:“王大人不知,老婆子也是從秦府之中出來的。那秦虎見了我,也要喊一聲老姐姐。”
范宇看著義母的臉上并無半點表情,也不知道她說這些是什么意思。想要勸上兩句,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王豐訝然道:“沒想到,老夫人與他秦府,是何關系?”
“我與他們秦府是個遠親。”李婆婆當然不會講實話,卻傲然道:“若從我這里論的話,我的義子在身份之上,卻比那秦玉兒高了一籌不止!”
范宇聽到這里,才發現義母的傲嬌病又發作,急忙道:“娘,那秦虎員外眼高于頂,不必與之計較。”
得給義母降降溫,自己的婚事推掉不大緊,若是為了爭個身份上的高下,最后定會鬧得王豐在中間沒法作人了。
王豐這時也知道自己此事辦的有些草率,只得陪笑道:“我曉得了,老夫人與那秦虎員外是遠親,且平輩。而范宇小兄弟又是老夫人的義子,在輩份上,可就成了秦虎孫女的叔伯一輩,確實是高于秦玉兒。”
他這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順便想收回之前給范宇牽紅線的話。但是李婆婆在身份之事上甚是驕傲計較,不肯聽他這些打馬虎眼的話。
“王大人,我家宇兒與那秦玉兒并非血親,什么輩份就不用再提。但有我老婆子在這里一日,宇兒的身份便貴不可言,你可莫要看低了他。”李婆婆這話說的擲地有聲不容質疑。
范宇目瞪口呆,義母這么杠,豈不等于逼著王豐去秦家提親?如果在身份高下的事情上讓一讓,王豐也就有了臺階,隨意的說幾句將話題岔開也就是了,免得大家尷尬。
但是李婆婆的這些話一說出來,王豐便沒有了轉寰的余地。
咬了咬牙,王豐也是頭大,面對李婆婆這大年紀卻又固執之人,他也無法可想。
“好,等下我便去秦家,向秦虎員外提親。”王豐也只能硬著頭皮道:“不過,你們兩家關系稍顯復雜,小侄也不敢保證提親會成功。若是不成,老夫人可莫要怪我。”
范宇這時急忙給王豐解圍道:“王大人不必如此,此事就此做罷。我義母想是心疼于我,急著給我說親。秦家如此麻煩,便算了吧。娘,你說是不是。”
誰想李婆婆卻笑了起來,“我兒莫要總是善解人意,卻委屈了自己。那秦玉兒若是婚配與你,是她高攀了。”
王豐不由得皺眉,覺得這李婆婆盡說大話。他再待下去,恐怕會被氣的失態。
“哦,老夫人,還有小兄弟,我時間不多,就此先去辦公事。關于秦家的親事,我今日便會上門去提,不必擔心。成還是不成,我都會給個回信。還有你叔父范連的家產,今日一并予你一個交待。”王豐開始找借口告辭道:“近來公事繁忙,又加上宮中劉太后薨了整一年,圣人至孝,命各地都要禱念之。因此,我也不便再叨擾。”
王豐逃一樣的跑了,出門就長嘆了口氣,自己怎么就腦子發熱亂點鴛鴦譜呢?等下還要硬著頭皮去秦府,這是何苦來哉。
范宇送走王豐,回到屋中,便看到義母李婆婆正在發呆。整個人好似變成了廟中的泥菩薩,不言不動兩眼發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