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這個消息,秦員外的心中就是一堵,如同吃了一顆蒼蠅屎。
一旁的賀掌柜,卻是眼中一亮,低聲提醒道:“東家,這可是個機會啊。”
秦員外不由一怔,“這算什么機會,受那王主薄看重將他委任為治河使,等于有了官身。若是找他的麻煩,一是不容易,二是恐怕王主薄還會極力回護于他。連這次縣中以工代賑之事,可都是這范宇出的主意,這小子眼下已有些得勢了。”
賀掌柜矜持一笑,頗有幾分山人自有妙計的意思。
“東家,就是因為那范宇成了治河使,這才好辦。”賀掌柜輕描淡寫的道:“既然有了差事,便要擔上責任的。東家你想一想,若是他的這個治河的差事辦的砸了,出了禍端……”
秦員外的眼珠轉了幾轉,有些惱怒道:“出禍端?能出什么禍端,難道咱們還去將河堤挖開不成,那豈不是連自家的田地都給淹了,你這是要秦府的命根!”
賀掌柜咧嘴笑道:“東家放心,這等玉石俱焚的主意,我是不會出的。其實,也很簡單,東家派人去陳州方向散播消息,就說草橋鎮有糧便可。”
秦員外問道:“你這不是如昨日一樣嗎?只不過引來的饑民更多而已。”
“對啊東家,就是要這樣。他范宇不是治河使,手中有糧食嗎?縣里運來的糧食,只是為了修繕咱們草橋鎮的河段,想必不會太多。只要饑民人數上來,這些糧食便不夠吃,或者他范宇不再招收饑民。任他哪一樣,都會鬧出事來。”
秦員外吸了口涼氣,“這樣做,饑民人數太多的話,若是一個控制不好就是大亂。若范宇招架不住,那可如何是好。”
賀掌柜嘿嘿笑道:“昨日范宇倒也提醒了我,薄利也可多銷,還能得個好名聲。范宇支撐不起局面,咱們的糧鋪便可乘機開張,就稱已經連夜搶運來糧食,用一貫二百文一石的價錢出售,與饑民共度國艱。這價錢雖然比之前要便宜了許多,可也是決不少賺。落在王主薄與知縣大人的眼中,便范宇年少德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哪有東家辦事牢靠沉穩,有大將之風。”
“引多少饑民來到鎮上,少了不行,多了也危險,你這主意不太靠譜。”秦員外直搖頭。
“此事簡單。”賀掌柜搖頭晃腦十分得意的道:“東家只管派人去陳州左近,登記一兩百戶人家。只要叮囑他們,登記過的才可有飯吃,便可讓這些人家到草橋鎮以工代賑即可。這個時候,誰還管這登記是真是假,只要有口飯吃,他們便會乖乖前來。那些沒有登記到的,想必知道到了草橋鎮也不會有飯吃,自然就不會來。”
秦員外不由得挑起眉頭,兩手一拍道:“你真是我的小諸葛,這個辦法甚好!明日你便找人去辦,莫要露出馬腳來。等那范宇莫明看到許多饑民口口聲聲說是登記過的,也不知他會是何等的驚詫驚慌樣子!”
王豐已經走了,將草橋鎮的事情都丟給了范宇,還留下兩個衙役。
數百石的糧食,也被王豐送入了鎮上的一間祠堂內,鑰匙交給范宇保管。
可是這許多糧食放在祠堂之中,一把鎖是擋不住人的。
頭疼不已的范宇,只得從饑民之中找了十個強壯漢子,每人多發一半的口糧。讓他們每天留五人看守祠堂,另外五人去河道作為組長,帶人加固河堤疏浚河道。每天一輪換,使他們互相清點監督。這十名漢子便直接聽命于范宇,比尋常饑民多一半口糧,憑空就覺得高人一等自會干勁十足。當然,若有不服便由兩名衙役出面震懾了。
范宇當過村干事,每年都有抗汛防汛的任務,他在事務上并不陌生。可是現在是以工代賑,這些饑民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總不能讓他們露天睡覺。
于是用了一天時間,范宇讓這些饑民在鎮外砍伐樹木搭了窩篷,這才算是有了容身之地。
到了晚間時分,他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中。
義母李婆婆聽到范宇叫門的聲音,便來開門,“宇兒,你這一天天的都不著家,在干些什么?外面正鬧饑荒,可莫要亂跑。”
范宇苦笑,嘶啞著嗓子進門道:“娘,我也不想啊。誰知道早上出門與王主薄一碰面,便委了孩兒一個治河使,非要讓我領著饑民加固河堤疏浚河道。這不是跑前跑后累了一天,剛剛將饑民安身之所弄好,嗓子都喊的啞了。”
李婆婆一聽,便心疼不已,“好孩子,可讓我兒受累了。如今你所做的,可都是救人命的事。你安心的去做,救得這些饑民的性命便是大功德。只可憐我兒小小年紀,便要擔此重任。”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義母李婆婆的慈母之情無處宣泄,便都補給了范宇。
雖然眼盲,可李婆婆還是不住的給范宇夾菜,又去取他的外衣要縫補一番。
明知道義母的身份是大宋的太后,可范宇卻感覺是多年的母子,一點生分的感覺都沒有。
“娘多慮了,孩兒受累也只今天一天罷了。明日里清理河道加固河堤,孩兒只管指派人手便好,不用親自干活的。”范宇安慰道。
一聽范宇這樣說,義母李婆婆才放寬了心。
次日一早,范宇便帶著眾多饑民去了賈魯河邊,給這些饑民劃分了河段,責令他們按時修整完畢。若是這五組饑民有哪一組沒能按時完工,便要扣去一半的口糧。這一組的組長,也要跟著倒霉,扣去當天全部口糧。
饑民之中立時便有人不滿,“范小善人,何必如此認真。朝廷以工代賑,這修繕河道只不過是個由頭,實際是救助我們這些饑民而已。”
范宇皺眉,當即朗聲回應道:“朝廷的糧食可不是白來的,你若是不愿作工也行,每天只給你一兩糧食吊命便可,省下來的糧食,大家干活的還可多吃一口,你答應不答應。”
那家伙立時一縮頭,再也不吭一聲。
他這里安排好眾多饑民的事情,卻不知道秦員外的人也到了陳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