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的話講完,立時迎來一片冷場。
眾人心道,你的功勞是撿來的,我們可就沒什么好說的了。為啥別人撿不來呢,是傻還是瞎啊。
呂夷簡咳了一聲道:“安樂侯謙虛了,此等功業豈是能隨意而為。便說你編練新軍,只這一點便無人能及。我聽說,為了選拔兵員,你專門去了泥炭礦洞。為此,甚至不惜扳倒了河東大族王氏,可謂用心良苦。”
“而且,早在汴梁之時,安樂侯便打造出了比步人甲要輕便許多的龍鱗鎧,顯是早就有所準備。”呂夷簡接著道:“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安樂侯思慮既深且遠,雖然年輕了一些,但卻比老夫想的還要同全。更難得的是,安樂侯還如此年輕,便已是朝廷的棟梁。假以時日,安樂侯定可大放異彩更上層樓。”
范宇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味,呂夷簡這家伙對自己一頓猛夸,怕是沒安什么好心。
“呂相公過譽了。”范宇笑著搖頭道:“哪里有什么深謀遠慮,只不過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硬打硬碰得了些許功勞而已,不值得呂相公提起。若論起功勞來,呂相公監察百官調濟天下,這才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啊。豈是我這等后學末進,可以相提并論的。”
呂夷簡臉上的笑意更濃,哈哈大笑,聲音都提高了八度道:“我不過是一介老朽罷了,怎么比得安樂侯少年意氣,疆場之上為君談笑凈胡沙。那些西夏蠻子被安樂侯殺了數千,還活捉了萬余人回來,更是繳獲無數。這等蓋世之功,在我大宋還有誰能相比?老夫得聞安樂侯歸來,便特意前來相迎。安樂侯莫要妄自菲薄,你這一勝,便是保了數萬的河東百姓,也大長了我大宋的軍心士氣!請受老夫一拜!”
有當朝宰相親自向范宇躬身一拜,其余的人再不動就不合適了。
于是乎,除了包拯之外,其余的官員與皇親們都紛紛向范宇躬身一拜。
范宇的心臟病都快嚇了出來,眉頭一個勁的亂跳。這呂夷簡想干啥,要是在軍中,這便是黃袍加身啊。
但是這并不是在軍中,而是被一群墻頭草的官員給拜了。有這等事就在汴梁發生,官家就是再大度,只怕對自己也會心生齟齬。
范宇也急忙拱手對著皇城的方向一拜,“若非官家,我怎么會有此勝。這便是圣天子在位,大宋合該中興!諸位若是懂得官家的苦心,便莫負之,請諸位與我一同為官家賀。”
這一次,卻是對著皇城方向拜了三拜,范宇直起身來。
呂夷簡看到范宇的反應也很迅速,不由暗暗皺眉。從范宇的反應來看,顯然是知道自己有意要捧殺于他。雖然范宇也領著眾人拜了官家,但也無法完全消除負面影響。
“好了,大家的盛情我已經心領,我與包欽差歸來,禮應先去向官家復命。失禮之處,還望勿怪。”范宇對著眾人拱了拱手,便轉身回了馬車中。
包拯更是干脆,連話都沒說便上了馬車。
丟下許多人在十里涼亭這里大眼瞪小眼,卻是都甚為尷尬。
而兩位欽差的馬車,卻已經重新上路準備入城了。
范宇再次下車,便是在皇城外了。
包拯也從馬車上下來,看到范宇便壓低聲音道:“世事險惡。”
“呂相公太急了。”范宇搖搖頭道:“幸好。”
兩人沒再多說,便一同進了皇城之中,向著崇政殿而去。
到了崇政殿外,讓小黃門進去通報。不多時,小黃門便出來迎了范宇和包拯兩人進殿。
此時官家趙禎正在案后坐著,面前還擺放著一沓本章。
范宇和包拯兩人見到趙禎,便先行了禮。
趙禎看著兩人笑道:“包卿、安樂侯,你們二人都辛苦了,便免禮吧。安樂侯這一次在邊地,立下大功,我已經知曉。倒是包卿,你這一次復審王氏大族一案,可有冤枉了他們?”
包拯躬身道:“王氏一族做惡多端,安樂侯與陳貫并沒有冤枉王氏。經臣詳查,那王氏一族數年之間,便與上萬條人命有關。此次罪證確鑿,實是王氏一族到了惡貫滿盈之時!”
趙禎的眉頭一下子便挑了起來,“包卿所說,可是句句屬實?”
“臣帶著案卷,官家可過目。”包拯說著,便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案卷簡報,雙手捧著向前一伸。
陳琳急忙從趙禎身后走出,取了案卷交到了趙禎的手里。
趙禎只是掃了兩眼,面色就變的極為嚴肅,而后便是十分憤怒之色。
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案卷用力摔在案幾上,趙禎這等好脾氣都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
“他王氏竟敢……敢如此草菅人命!”趙禎聲音都有些抖,“那些下洞挖礦之人,被塌陷的礦洞所埋,還算是命不好。可他們的家人又是如何,王氏為了省那些燒埋錢,竟連其家人也都害了?!”
“不瞞官家,凡是挖礦之人,皆為貧賤之人。這等人在那王氏的眼中,命都賤得很。”包拯拱手道:“而且王氏因與西夏走私,豢養許多厲害仆役以為爪牙。將那些討要燒埋錢的礦工家人抓起來,往廢棄的礦洞之中一扔,這世上便再也無其一絲一毫的痕跡了。”
崇政殿上光線充足,卻是聽了包拯的這些話,使得趙禎的感覺不寒而栗。
“包卿于刑名之事甚有經驗,此事依你來看,如何處置那王氏。”趙禎面帶嚴厲的問道。
“臣覺得,那王氏婦孺與其惡仆的婦孺并不知情,當可從輕發落,送去嶺南瘴癘之地。而其余大于十歲的男子與其豢養的仆役,皆可殺之。并將其一族的罪狀公布于天下,為后來者戒!”包拯沉聲道。
官家趙禎想開口說點什么,可是看到包拯那不為所動的模樣,卻是沒再開口。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小黃門卻是跑了進來,將一張紙條遞到了陳琳的手中便又退出殿外。
陳琳只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便露出吃驚之色,他將手中的紙條放到了趙禎的案上,卻并沒開口,只是看了范宇一眼。
官家趙禎的目光在紙條上轉了一下,便也看向范宇,面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