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琳是三司使,大宋的錢糧度支皆由他來管理,這就是大宋的財相。
大家看到程琳開口,便無人反駁范宇的話了。
可是程琳卻還不算完,他接著道:“官家,我大宋雖然看似繁華,可是朝廷也并不富裕。前些時日,便有呂、蔡二位相公,從官家這里借了三百萬貫用以朝廷支用。若不是有王氏查抄的那筆巨額錢財及時解到,只怕如今已經是寅吃卯糧了。”
這話等于直接將蔡齊蔡相公的提議給否決了,并且使得政事堂兩位相公面上無光。
程琳自己是不想這么樣做,可是蔡齊的這個提議就是給自己出難題,明顯是要逼死自己的節奏,他不得不反駁。
官家趙禎聽了程琳的話,便看向蔡齊,搖搖頭道:“蔡相公的提議,是有些考慮不周。可是河西二州之地,又要如何才能使之可以更加有力。否則的話,朝廷派人去接收河西二州之地的意義又何在。諸卿,你們誰有什么好主意,盡可暢所欲言。正如安樂侯所說,議事當可直言,務必不使我留有疑惑才是。”
下面的諸位相公面面相覷,大家以前講套話講的習慣了,要是說點負責任的話,可就有些為難了。
呂夷簡此時拱手道:“安樂侯,你既然覺得蔡相公的提議不切實際,想必安樂侯的心中已經有了妙計。不如講出來,讓我等參詳一番,也好拋磚引玉。”
這位老奸巨猾的很,既要讓范宇想辦法,還要貶低范宇是拋磚引玉。
范宇對于這老家伙嘴頭上占便宜并不在乎,若要讓他來講,那就不是拋磚,而是直接砸玉了。
范宇則面帶遲疑之色道:“殿中這許多重臣,讓我這等年低德少之人來拿主意,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呂夷簡怎么能聽不出來,范宇也在諷刺他這個政事堂的同平章事。他這樣一把年紀,還要讓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拿主意,實在是有些面子掛不住。
只是能從政的皆為面皮堪比城墻之輩,即便差一些的,也是刀槍不入。
“安樂侯年少有為,自然應該能者多勞才是。”呂夷簡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足見功力深厚。
趙禎有些不耐,揮揮手道:“安樂侯,你且說一說你是如何想的。若是可行,便解決了大問題。”
汜。范宇這才對著官家趙禎躬身道:“是,臣遵旨。”
目光掃了呂夷簡與蔡齊二人一眼,范宇便開口道:“蔡相公說,朝廷應當通過青塘,不斷的給河西二州輸送人力物力,也不是全錯。但是如何輸送人力物力,這大可不必由我們大宋朝廷來出這個力。”
蔡齊聽到范宇如此說,不由瞪著范宇道:“安樂侯,左右都是你,這道理卻是都在你那一邊了。朝廷不出這個力,難道要別國來出力?若是如此,我倒要問一問安樂侯的居心了。”
這話里的不滿和嘲諷,卻是極為明顯的。
“蔡相公,你這話又錯了。”范宇搖了搖頭道:“道理就是道理,都在朝廷一邊。只有如此才能國富兵強,才可內政修明抵御外侮。另外,我正在講話,以蔡相公之教養,想必是應懂禮的。”
范宇這和當面罵蔡齊沒教養一樣,將對方的臉打的啪啪響。蔡齊的眼珠都紅了,但是他卻亦不好反駁,是他自己無禮在先,當真不好發作。
“安樂侯,莫要斗嘴,且將你的想法說出來才是。”趙禎最煩的便是大臣當面互斗,這讓他很不高興。
“臣不希望再被人打斷,我接著說便是。”將責任推給蔡齊,范宇急忙拱手道:“河西二州地處河西走廊的要沖,如今又奪下玉門關。所以西域行商若是走河西走廊的話,便絕對無法繞過河西二州與玉門關。若是朝廷讓新軍與青塘聯手,將河西的商路打通,則可得到極豐厚的賦稅。無論是對大宋還是青墉的唃廝羅,都是有著不小的好處。”
“而且,西夏原本可從域商人身上所收的賦稅便一文也無了。則彼消此長高下立現,既可增強朝廷對于河西的控制,亦可充實靡費,更可使得西夏困窘。而西夏能有如今之國力,能建起鐵鷂子與潑喜軍這等耗費極大的精兵,與西域通商有極大關系。臣覺得,官家可命人傳旨青塘,并給張唐卿回書,令他們先試行便是。”范宇鄭重道。
范宇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來,毫無遮攔和掩飾。這些話就是他最直接的想法,其中將西夏拿出來當例子,就具有更強烈的說服力。
呂夷簡吸了口涼氣,這不但是個極佳的提議,也是針對西夏的絕戶計。
西夏地廣人稀,產出并不是那么豐富。其大半收入,都是靠著地處河西走廊之上的原因。
若是范宇的意圖能夠實現,由瓜沙二州入青塘再到大宋中原,那西夏還收個錘子的賦稅,他們只能從各部收些牛羊。
如此,西夏其立國的根本作用便不存在了,只能退化回純粹的游牧狀態。
王德用此時出聲道:“官家,臣覺得安樂侯此議可行。只是青塘與河西二州之間還夾著黃頭回紇,要先將這支回紇部族收服才是。”
“可使青塘唃廝羅與新軍一同出動,兩面夾擊,想來那黃頭回紇也無力反抗。”范宇拱手道。
樞密副使韓億也道:“青塘唃廝羅亦非弱旅,黃頭回紇或許亦可勸服。”
呂夷簡與蔡齊兩位政事堂的相公,此時反而插不上口,顯得甚為孤立。
三司使程琳管理錢財,自然知道范宇此策的意義重大,他也支持道:“官家無須多慮,若是安樂侯之議達成。河西二州的人員財貨往來,便自然流通為常例。即使朝廷不從中操作,亦并非難事了。”
大家都知道,一條無人的道路,也很少有人會主動去走。但是如果這條路變的熱鬧起來,只怕甚至有人繞路也會去走。
羋。趙禎看到三位相公都支持,心中也很贊成。
“既然如此,便依安樂侯之策行事吧。”趙禎笑道:“沒想到,河西二州兩千里外之地。原本被人視作險途,如今卻要成就一條熱鬧商路。安樂侯之運籌,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