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澶淵之盟,在宋遼兩國之間實是大宋的屈辱。
但是在大宋的文官層面,卻覺得這是他們這些文官的功績。
如今新任遼皇耶律重元,開口便將澶淵之盟說的如此不屑,一下子就讓文彥博十分憤怒,另外也是讓他有些發懵。
“陛下何出此言。”文彥博強忍著怒火道:“澶淵之盟乃是遼國先圣宗皇帝,與我大宋先真宗皇帝,兩位明君所共簽。也正是如此,宋遼之間才能相安無事三十載有余。否則的話,陛下亦可想象一下,若宋遼鏖戰三十年,會是什么結果。若是陛下想象不到,眼前便有個例子,遼國征伐西夏不過數月,所耗費錢糧已是無數,何況三十載的戰事。”
這文彥博也是厲害,直接就用遼夏之間的戰事來反諷遼國。更是借此作為案例,向耶律重元說明戰爭的后果。
只是耶律重元卻不以為意,哈哈一笑道:“我大遼雖攻西夏不克,然深入其境千里所向披靡。更何況,西夏不缺戰馬,騎兵動輒數萬騎,宋國軍隊戰力,如何能與西夏相比。”
“我知你忠君愛國維護大宋,然事實俱在,不必強言而辯。”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若要澶淵之盟維系,則宋國須增加我大遼的歲幣之數。否則的話,此盟約對我遼國來說,實是限制了我大遼鐵騎的枷鎖,沒有半分好處。”
文彥博也聽出來了,對方根本就沒有打算講理。就只有兩個字,給錢。
“陛下,外臣此來不過是向陛下恭賀登基之喜,非是能擅自修改兩國盟約之人。”文彥博躬身道:“若陛下對兩國之盟有異,可致書我大宋官家,由外臣轉交便是。”
“既然此事你做不了主,那你便回去吧。”耶律重元與耶律宗真不一樣,這小子一點表面文章都不做,直接趕人。
耶律重元這些時日雖然登上遼國帝位,但是這數月以來,遼夏之間的戰事,已經掏空了遼國的國庫。
直到當了皇帝,耶律重元才知道自己面對著一個什么樣的爛攤子。
于是,耶律重元君臣們,便將主意打到了相對富庶的大宋身上。
這其實和西夏君臣打的主意一樣,只不過是受限于澶淵之盟,不好立刻開搞罷了。
現在宋使前來道賀,耶律重元便順勢將此事提了出來,要求大宋增加歲幣數量。否則的話,便不會延續兩國盟約。
活了一輩子,文彥博從來沒有受過這等羞辱,被遼皇當面趕人,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陛下!”文彥博是真的怒了,沉聲道:“外臣受我大宋官家所命,只為向陛下道賀登基之喜,余者不慮。而且外臣亦曾讀書,知道禮尚往來四字何解。宋遼兩國便是如此,若無禮則不須往來。”
文彥博的意思也很簡單,官家讓我來道賀,別的我不管,我就不走。
耶律重元一看,似乎有些過火,便緩和道:“嗯,也好,待登基大典之后,你便帶信給宋國官家。若不應我大遼之善意,朕當親自提兵百萬飲馬黃河,向你們官要個說法。”
聽到耶律重元還要讓他送信,文彥博不由得有些心累。送這個信絕不會落好,弄不好便會被官家當成了出氣筒。以他文彥博如今的根基,結果怕是還不如韓琦。
不過,文彥博一想到韓琦,便想到了安樂侯范宇。
“陛下,外臣此來向陛下道賀觀禮,還須至少半月之久。若是由外臣來送此信,恐遷延日久。外臣聽聞陛下與我大宋的安樂侯交好,亦有商隊往來。陛下或可通過商隊,將信送到安樂侯手中,由其轉交給我大宋官家也是一樣。而且,若是快的話,只怕陛下收到我大宋官家回信之時,外臣還未歸國。”文彥博轉手便將范宇給推了出來。
如此讓大宋朝廷上下憤怒的消息,由安樂侯送到官家手中,文彥博甚至都有些期待安樂侯的下場了。
只是傳遞消息并沒什么,關鍵是安樂侯還與這位遼皇陛下交好,再幫著傳信。只怕大宋朝廷,包括官家在內,看待安樂侯都會是一副看細作的眼光。
文彥博覺得,若是這信真由安樂侯交給陛下,只怕用不了幾日便會倒霉。
如此還能順便替自己的好友韓琦出口惡氣,卻是又讓文彥博的心情好了起來。
耶律重元哪里知道文彥博有這許多的算計,他倒是覺得可行。
“既然如此,也是可以。”耶律重元道:“來人,接了他的國書。朕也謝過大宋官家的一片心意,希望遼宋兩國,能繼續交好下去。”
雖然口中說的客氣,但是意思還是有些勉強。顯然是在等大宋的態度,若不肯增加歲幣,說不得真的要挺而走險提兵攻宋。
遼國國內形勢也不很好,數月以來將國軍的錢糧耗盡不說,還欠了許多官員俸祿與軍餉。
若是不從宋國的身上找補回來些,那就只能打一仗對外掠奪。
西夏是個窮鬼,事實證明對西夏動武是極其不劃算的。近些的還有高麗,那也是個窮棒子苦哈哈。
因此遼國的目標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大宋了。
范宇在汴梁對于遼國的事耗不知情,他如今正在督促百工技院研制鐘表。
這天在造作院的值房當中,范宇終于等來了許當送來的好消息。
“侯爺,下官將鐘表給您送來了。”許當雙手捧著一只尺許高下的木匣,面帶喜色,“這是鐘表剛剛試制出來的樣子,請侯爺一觀。”
范宇看許當的得意樣子,覺得這家伙來送‘鐘’實是有些不吉。
不過,范宇也懶得與他計較,看向對方手中的木匣。
“怎么樣,你們可曾計時,準確與否。”范宇一邊看一邊問道。
“試倒是試過,與汴河之上的水運儀象臺一般,一日之間,應差不了兩刻鐘。”許當笑道:“侯爺請看,這鐘表表盤上面,刻有十二個時辰。這支粗短指針,一日夜便正好轉上一圈。還有這兩支不同的長針,最長的這支針一息便跳一步,而這次長的針,六十息便跳一步。這都是按侯爺的吩咐所為,十分精巧。”
范宇為了方便,讓工匠們將這表盤制的如同石制的日冕刻度一般,否則怕是大家都看著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