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遼國南京城中,野利仁榮已經到了城下。
他看著遼國南京城的高大城墻,卻是心中無喜無悲。
并非是野利仁榮沒有情緒,而是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需要將其個人的悲喜都收起來。
守門的遼軍驗過文牒,便對野利仁榮一行人禮讓放行。
野利仁榮來到西夏使館,不等安頓好,便立時派人給蕭惠的相府遞了拜貼。
而后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野利仁榮便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等著蕭惠接見的消息。
可結果在這三日內,蕭惠的相府對此無動于衷,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
野利仁榮堂堂西夏國相,如今竟然受到如此冷遇,這是前所未有之事。
顯然蕭惠已然得到西夏大軍戰敗的消息,因此便不打算再接見野利仁榮了。
對此野利仁榮雖然心知肚明,卻又無可奈何。
此次出使遼國,實是有求于人,蕭惠若是不肯見他,他又不能硬沖進相府。
因為此事,只是一夜之間野利仁榮的唇角便起了幾個大燎泡,頭發也白了幾根。
到了第四日,野利仁榮有些忍無可忍,對于蕭惠的怠慢實在是為之氣結。
“來人,隨我去外面街上轉轉。”野利仁榮叫了兩個隨從,便出了西夏使館。
其實就在野利仁榮來到南京的第一天,蕭惠便看到了野利仁榮的拜貼。
蕭惠拿著野利仁榮的拜貼看了好久,終于搖了搖頭,起身去了宮中求見遼皇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看到蕭惠,便笑道:“蕭卿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陛下,那西夏國相野利仁榮已然來到南京,就在剛才,給臣遞了拜貼。野利仁榮畢竟身為一國的國相,臣也不知該不該見他啊。”蕭惠對此當然要請示耶律重元這位遼皇。
那野利仁榮怎么也是位國相,事關兩國便無小事,可不是他說不見就不見的。
耶律重元聽到蕭惠的話,不由面上露出冷笑,“李元昊野心勃勃剛愎自用,如今已經漸成末路之勢。上次不是說已經找到了克制宋軍火器之法了嗎,卻又遭逢大敗,舉國之兵已喪其半。如今派這野利仁榮前來,便是想要將我大遼也拉下水,實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臣覺得,莫不如臣見他一見,隨意支應一番便是,使其知難而退也就是了。”蕭惠覺得陛下有點看不上西夏君臣,顯是有些不想理會。
“蕭卿,你這樣容易便讓他見了,如何能再向其提出我大遼的要求?只怕還要多費許多口舌。”耶律重元搖了搖頭道。
蕭惠不由得微微吃驚,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莫非還有什么安排不成?”蕭惠急忙小心的問道。
耶律重元笑道:“是這樣……”
野利仁榮哪里知道遼國君臣說了些什么,他帶著人出來,便是要惹些事情的。
求見遼國宰相蕭惠而不得,這就讓野利仁榮明白,遼國已經有些看不上西夏了。
既然蕭惠不見自己,那么自己也還是西夏的國相和使節。
來到南京的遼皇行宮之外,野利仁榮便盯著宮門駐足。
宮門的禁軍看到野利仁榮一行,便立時走過來數人,向野利仁榮等人大聲呵斥。
“閑雜人等,快快閃開,這里乃是陛下行宮,豈容胡亂覬覦!若再探頭探腦,便不客氣了!”
因為幾名禁軍看到野利仁榮氣度不凡,這還算是客氣的。若是尋常百姓,只怕早就拳腳伺候了。
野利仁榮卻是并未走開,而是伸手取出自己的文牒,遞向幾名禁軍。
“我乃西夏使節,此次出使大遼,便是要面見遼皇陛下的。”野利仁榮不卑不亢的道。
那幾名禁軍卻是愕然,這位居然是西夏使節,那便不可再無禮了。
只是外國使節,只沒聽說過不打招呼便來宮里的,這幾名禁軍卻是不知如何處置才好。
正在這里,便看到野利仁榮慢慢踱了兩步,來到行宮前的登聞前,打量著鼓架上的一面巨鼓。
然后,便在幾名遼國禁軍的目光中,拿起了鼓槌重重的敲在鼓面上。
登聞鼓及是整張的犀牛皮所蒙制,不但巨大,而且聲音極度渾厚悠遠。
連擊三次登聞鼓后,野利仁榮便從容的放下鼓槌,轉向幾名已經有些傻了的禁軍。
“我要去陛下面前告狀,狀告大遼宰相蕭惠瞞上欺下,置軍國大事如兒戲。自身頑乎職守也就罷了,還蒙蔽遼皇陛下視聽,其罪不可赦!”野利仁榮卻是振振有詞的道。
這事情由不得幾名禁軍做主,便立時向宮中稟報。
此時在耶律重元的書房之中,蕭惠也正向耶律重元報告這些時日以來,對于治下各部的統合。
自拒馬河之敗后,這多半年以來,遼國也沒有閑著。他們極力將治下的大部族瓦解平滅,并且將其財富收歸國庫。
這使得遼國治下,居然出現了少有平靜。而且女真部如今得到了遼國的支持,也對高麗不斷的騷擾用兵。
面對女真的壓力,高麗王不斷的派人向遼國訴苦,并獻上金銀財帛,以求遼國顧念其藩屬之情對女真加以限制。
耶律重元如今卻是發掘出了自己無恥的一面,竟在皇位上游刃有余。
只是君臣兩人剛說了沒幾句,便聽到宮門外的登聞鼓被敲響。
這宮門的登聚鼓與普通的衙門的登聞鼓自然不同,鼓聲低沉穿透力極強,耶律重元雖在深宮,也能毫無影響的聽到。
聽到鼓聲,耶律重元與蕭惠都是微微一怔。
“來人,去問一問,是何人在鼓宮外的登聞鼓。如此膽大,又是有何冤屈。”耶律重元對伺候的內侍吩咐道。
出去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內侍便回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蕭惠。
“啟稟陛下,宮門外是西夏使節野利仁榮剛才敲響登聞鼓。對方口口聲聲要到陛下面前告御狀,狀告蕭相公瞞上欺下蒙蔽陛下。”那內侍老老實實的道。
耶律重元聽到內侍的話,看向蕭惠,頓了一下不由哈哈大笑。
蕭惠自然明白因為何事,不由得尷尬苦笑搖頭,向耶律重元拱手湊趣道:“陛下,老臣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