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刑天心知,哪怕是那兩人把話說的再好聽,也改不了他現在,身為靈奴的事實。
唯一能寄望的,只是七百五十年后,這個無法,能夠遵守前約。
這當是為大羅之爭,此人若然能安度劫數,成就了大羅境,那么便是將自己的血禁放開,想來也是無所謂。離塵身擁有兩位道祖級的存在,天下誰敢放肆?可如不能,他燭刑天只能隨之陪葬。
可七百年后,無論是何種結果,燭龍神宮,都將落入離塵宗的掌控之下。
此子年紀不大,修行歲月也才七千載,可行事風格與手段,真可謂是老辣狠戾。
自己怎就迷了心竅,惹上了這樣一個禍患?這竟是一個比之那洛輕云,比之那太上境時的遮天魔主,還有棘手數倍之人——
玄德天尊被大乘佛門攛掇,要向離塵下手,奪取天東道場,卻使他們一眾人等,都隨之前途叵測。也將大日金烏與燭龍一脈,都卷入了這場漩渦來。
經歷過這次風波,天東妖族必定又要元氣大傷不可。
燭刑天一聲嘆息,轉而又將法力展出,開始清理著此間的爭斗遺跡。
被無法連續重傷,退路斷絕那時,他并未就此束手就擒。依然與那無法三人,在素色宙光幡的籠罩之下,搏殺了數十個回合。可燭刑天終究還是力不能支,無法脫身,面對大陰陽散魂湮形神光這種可怕神通,完全無還手之力。實在不得已,才接受了這城下之盟。
此時卻不得不為此,多花無數時間功夫去收尾,掃除那些戰斗痕跡。其實之前那無法等人,已經四處清理過一次,不過時間不足,幾人不得不匆匆離去。
剩下的一些首尾,就只能由他一人包辦。要想使人看不出破綻,需得花上不少功夫。
此事頗為憋屈,可卻不能不做,一旦被那寂天如來,看出絲毫的異常,他與燭龍神宮,都沒有好結果。
畢竟自身體內的那顆石頭,使他沒可能再選擇其他立場。
大約又一刻鐘時光之后,此間一切都已徹底‘平靜’了下來。而也就在不久之后,遠方兩位修士打扮的人物,正急急遁來。
其中之一,正為燭天照,乃是燭龍神宮中的元始境,法力僅次于他者。
另一人,則是法號‘聽虛’,同樣是元始,卻是燭龍神宮中,僅有的二位出身人族的元始大能。
方一趕至,燭天照就皺著眉頭掃望四周,眼神凝然:“看師兄神情,是已被他逃了?以師兄的法力,居然也沒能攔住?”
聽虛大仙也同樣在以陰陽燭瞳,觀望這一片虛空,若有所思道:“此子的重明陽神錄,居然修至到如此境地?不過看情形,都更多的是借用外力,是因果之法么?”
燭刑天一聲嘆息,默默不語。這二人看到的一切痕跡,都只是他聯手那莊無道偽造得來。與真實的情形,相距太遠。
那位有鎮壓命運因果之力,哪怕強如大羅,也難知真正詳情。
他也不怨這二人來的太晚,那無法處心積慮,絕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且燭天照與聽虛來的再快也無用,那三人皆有元始級戰力,莊無道更可比擬排位三十五以下的大羅境,加上功法上的克制,等于是將他打落到了普通元始一般。三人合力,他最多只能再撐上半刻時間。
除此之外,看那無法自負從容,游刃有余一般,分明是還有這底牌未曾用出。今日這一戰,必有十成勝算。
想想也對,自己已經用了燭龍秘術,可那無法三人,卻都未施展什么燃燒氣血真元的拼命法門,算不得全力以赴。
哪怕這兩個師弟真趕至了,對半也是與他一般,落到被植入神紋禁石的下場。
越想越是心情不佳,燭刑天也就懶得回這二人話,只是默默無語。
這反倒更令燭天照與聽虛二人,看不出異常。只以為燭刑天,是因未能阻止那無法仙君遁走而懊惱著。
燭天照甚至出言勸道:“師兄無需自責,今日我等已然盡力。只能說這無法的實力,超出了我等意料。難怪那絕塵子老兒,自始至終都未有任何動作,怕是對此子有著十足信心。我等在此布局封鎖,只是聽天命盡人事而已。即便拿不下這無法,以玄德天尊準備的手段,也足可拿下離塵總山,只是花費的代價多謝,略增傷亡而已。”
“確實!”
那聽虛也微微頷首道:“此子雖叫人忌憚,可只需有幾位道祖聯手,哪怕再如何出類拔萃的人物,也難挽離塵天頃。只需在離塵總山時不令其遁走,便可永絕后患。”
這句話說得也不算錯,可燭刑天卻不禁眼神怪異的,掃望了那燭天照與那聽虛一眼。
說什么絕塵子老兒,今可日之后他們燭龍神宮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年內,都要看這絕塵子老兒的顏色行事。
至于玄德天尊準備的計都之尸——嘿,既然有了十九重天境的重明觀世瞳,此事難道他們還能瞞過離塵宗不成?
此戰前后,那無法對玄德準備的手段,從始至終都未問過一句,顯然是對他們的謀劃,了如指掌。
再者,哪怕是那燭龍之尸真起了作用,只憑那無法一人,就可使他們這一眾人等,都鎩羽而歸了。
只需離塵宗那些仙修中,能夠抵抗計都之尸超出十萬,那么他們這些大羅之中,就必定會有數人隕滅。
細細想來,自己今日之災,其實未必是禍。燭龍神宮,可算是氣運未絕——
當下他是更懶得答言,直到又半刻之后,那寂天如來與陸玄陽二人,先后趕至。
后者原本距離這里更遠些,可因遁法高絕,反而是后發先至。不過那寂天如來,也非弱者。正常而言,需得兩個多時辰才可趕至此間,可這次卻只用了一個半時辰。
使得燭刑天再次嘆息,其實如這二人,能再早來半個時辰。他倒也能下定決心,以自身隕落為代價,將那無法拖住。
可惜的是,哪怕遁法強如玄陽大圣,也沒可能做到,在短短一個時辰中,橫跨數千由旬——
那無法對他防范甚嚴,那神紋禁石的嚴密,遠超他的意念。神魂念頭,盡為其操縱,此刻哪怕是連自絕的念頭,都無法完成,更不用說吐露真相。
二人到來,都不說話,也如聽虛與燭天照一般,先是默默觀望著四周。
良久之后,那首先一聲嘆息:“十八重天境的重明陽神錄,固然可懼。可此子的因果之法,居然也已強至這等程度。燭天大圣功法為其克制,也是無可奈何。”
陸玄陽也是啞然,那莊無道的遁法不下于他,也兼具最上等的神通術法。
便是他陸玄陽,在這等情形下,也沒有十足把握,將之擒拿。
“此子手中的浩劫天圖,已至八張之多。”
燭刑天一聲冷哼,目光死死的看向了寂滅天佛:“此子身具元始混沌截運定元紫氣神圖之事,爾等佛門為何還不小心防備,任由那兩張圖,也落入此子之手?”
此番言語,倒并非全是裝模作樣,只為先倒打一耙。燭刑天確實憤恨,如非是有那八張浩劫天圖,那莊無道也沒可能將那大陰陽散魂湮形神光與太上戮仙錐,加持到近乎造化的地步。
他燭刑天今日受人所制,佛門的疏忽大意,可為最大因由。
那寂天如來聞言,那面色也轉為陰沉。對于浩劫天圖,他其實是已有了防范。可當日那兩張圖被奪走,過程撲朔迷離,他至今都未能查清楚究竟。
不過——
寂天如來的目中,又精芒閃動,此子的手中的元始混沌截運定元紫氣神圖,已經收集到八張了么?
這倒是日后可借力之處,此時利用得好了,那無法必死無異。
他知過往數千萬年中,其實也有強橫大能,收集到過八張浩劫天圖。
可這些法力蓋代的人物,往往都會在之后數百年內,身死道消。
所以當世幾位元始大能,其實一直有著猜測,那所謂的后天鴻蒙至寶浩劫天圖,可能自始至終,都未完成——
“當時是猝不及防,被他一擊重創。又有兩大實力可比肩元始的強者與其聯手,使我力不能支,便是我那千龍燭圖,也為其奪走。”
燭刑天寒洌的言語,打斷了寂天如來的思緒:“不過你等大約是無法猜到,那二女的身份。其中之一,表面是那無法的劍侍,不過其真實身份,卻是百萬年的玉皇元君洛輕云!”
他現在的表現,可能依然會引人疑惑,所以干脆拋出驚人之言,引開這幾位的注意力。這也是出自那無法仙君的吩咐——
“玉皇元君洛輕云?是她?皇天劍圣?”
在場幾人,都不禁神色大變。燭天照更是一陣驚呼,睜開了陰陽燭瞳,再次掃望那些痕跡,而后冷然道:“只怕確是這位,這劍道雖已改頭換面,可細究根底,確實那凰劫的天地陰陽大悲賦無疑。”
此女的道果高深,將劍道根基,掩飾到一點痕跡都無。他之前居然未能察覺,如非是燭刑天的提點,根本就不能想到此點。
不過這是他,未曾親眼見那洛輕云出劍之因。只憑此間殘存的一些元靈痕跡,被其瞞過也是理所當然。
在場陸玄陽與寂天如來,修為法力都高過于他,卻也一樣不曾察覺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