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天朝,廣大的宣神京內。距離皇宮不遠,有一座面積廣大的道宮,矗立于出,與對面的輝煌壯麗的皇宮,隱有對立只勢。
這是離塵所屬宣京道宮,太素朝撫育萬民,執掌凡間諸事。然而天東修界,卻以離塵為尊。
宣京道宮在離塵宗內地位重要,掌管著太素境內,幾乎所有外門弟子,以及太素朝除妖,鎮邪,驅魔,清煞等等事務。太素朝境內一切散修,也需在此報備,否則就是邪魔外道之流。
可以說是宣神京內,除皇宮之外的另一個中心,
然而此刻,這宣京道宮卻被一重重的太素朝道兵合圍著,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好在這宮內的修士,大多都已在情勢開始惡化之后,就提前撤走。只有這道宮的深處,有著寥寥幾位修士,依然盡力在維持著道宮內的這座七階大陣。
盡管這陣的作用,已微乎其微,在太素朝的合圍之下,只怕都撐不過一刻。
“其實仙尊你該隨那些弟子,提前離去的——”
在道宮深處,那座曾為太素朝道門宗庭的‘明光殿’中,一位紫袍道人肅穆端坐著。而在他身前,一位老者正是苦笑出聲:“如今便是仙尊想走,只怕也走不得了。”
半個時辰前,這道宮周圍還是風平浪靜,半個時辰之后,就已被重兵合圍,水泄不通。
此刻任是強如元始,在此處只怕也一樣插翅難飛、
“提前撤離去?本座能撤得了么?”
那紫袍道人一聲冷笑,目中滿是寒意:“天真!別人能走,便是本座麾下幾位護法仙尊,也能從容離去。偏是我玄昊走不得,真當他們會坐視本座安然離去?再者,若非是本座坐鎮于此,又如何能使那位元平帝心安?”
別人都不重要,偏他這個在太素國內呼風喚雨已近萬載時光的宣京道宮之主,對方是必欲得之。
他早猜知此事,料到了自己必有這一劫,所以從不抱奢望。
老者聞言,不禁一聲嘆息。
已看了出來,這位玄昊宮主,已經抱有死志。
“只是代宮主可惜,若非是今日此劫,或許再有三萬年,宮主便可踏入元始,印證道源。”
理論而言,元始境已可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前提是能夠扛得所有的住劫。
可哪怕是頂不住劫數,也不過是再生轉劫而已。元始境比下面的修士,多出太多的優勢。
除非是修界的形勢生變,又或是散法重修,否則大多都安然轉劫歸來。有宗門護佑者,則更是平安順暢。
如今離塵宗幾位元始境,除了絕塵子之外,其余如玄璣仙王,浮塵仙王,太玄大仙,玄詔大仙,其實都已經歷過一到兩次轉劫。
轉生輪回,以消除劫力積累。
“元始么?”
玄昊的雙目微瞇,這刻卻是現出了一絲悔意:“也沒什么好可惜的,這也是本座死有余辜。今日以身殉之,也算是給宗門一個交代。只是苦了你等,這次也要一同受死。”
他之前確實是有元始之望,可這些年在宣京操弄權勢,聚斂財物,漸漸沉迷,甚至淪落到被女色誘惑的地步。
道心在不知不覺間,就已蒙塵。若非如此,絕不至于被太素朝那些拙劣的手段瞞過。竟然直到太素朝準備動手了,才驚覺生變、
——如能提前預知,又何至于使離塵宗,落到這危如累卵的地步?
這次他罪責重大,所以甘愿一死,以謝宗門。哪怕是絕塵子發來的召回玉詔,也被他置之不理。
他的座下,已經埋了百萬顆上品的仙石仙玉,待得這道宮一破,那就一起玉石俱焚,與那些攻入道宮之人同歸于盡便是。
哪怕是死,他也需拉著一些人墊背,叫太素朝的人看看,離塵宗絕不能輕辱。
“我等這些奴仆,都皆是將死之人。且仙尊已有安排,后人皆有出路,我等在世間已了無遺憾。”
那老者的神情倒甚是豁達,不以自家生死為異:“早或晚而已,能如此轟轟烈烈,那也是很是不錯。”
他們這幾位留守的,都是壽元將盡,身為仙仆,也沒什么前程。倒是在人間遺下的血脈子孫,可以因此而受益,無非是輪回里走一遭。
只是這話才剛落下,就聽不遠處一聲冷笑傳來;“想要玉石俱焚,哪有那么容易?”
這聲音來的突兀之至,玄昊仙尊面色頓時一變,已經感應到一團七色靈光,驀然刷入了進來。兩道氣息,也突然出現在這宮內。
竟然是七寶妙樹!
這自然不可能真正的七寶妙樹,而應當是符寶之流,也只有此物與孔雀一族的五色神光,才可能突破他的禁法。
七寶妙樹乃無相生佛取菩提樹枝,仿外域佛門一件至寶,蘊養的先天之器。這太素國與大乘佛門,果然是有著勾結!
下意識的,玄昊就欲引爆自己身下的那些玉石,然而他心念才起,就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能,便連神念意識都已停滯,幾乎無法思考。
這是太素國師元問殊的‘小鎮元圭’?
不過想要制住他,沒這么容易!能執掌宣京道宮,又豈會是尋常太上修士。哪怕是大羅面前,他也不能是沒有一二抵抗之能。
‘小鎮元圭’與七寶妙樹,確能打破大陣,打他個措手不及不錯,可要想將他制住,卻是遠遠不足。
不過他才剛欲動作,玄昊就發覺周身幾個竅穴,驟然間劇痛難當。先是難以置信,可緊接著他的腦海之內,就閃過一個絕美的女子身影。
那是他的一位雙修伴侶,說是雙修,可其實就等于他的小妾一般。
玄昊對她疼愛之至,這次生變之后,更是特意囑托同門,將其送出宣京。
自己體內的變故,應當是被人暗算所致。而唯一有這機會的,也就只有他那愛妾——
銀牙緊咬,玄昊仙尊抬目往前方望去,果見那太素國師,也是太素朝唯一一位大羅境仙王元問殊的身影,正當先走來。在其身后,還另有一人,卻也是他熟悉無比的,正為元平帝的近臣繡衣大使元恩。
繡衣衛獨立于太素朝刑部之外,執掌巡察,偵緝與刑獄之權,而繡衣大使,也通常都是帝王最為信用的走狗。
元問殊將他制住之后,就停下再無動作。那元恩卻是走到他身旁,滿含哂意的上下看了他一眼:“玄昊啊玄昊,七十年前你當面折辱我家陛下之時,可曾想到自家,也會有今日?”
昔年這位宣京道宮之主,在太素國就等如太上皇一般,權蓋一方,跺一跺腳都能使太素國內的修界震上三震。將他元恩,視同走狗一般,從不曾放在眼中。
七十年前,元平帝欲請離塵修士當眾示演先仙法,卻被這玄昊當面羞辱,斥為昏君。
可如今,這太素朝卻已是太素國的階下之囚,生死性命皆捏于他手。
玄昊面色青冷,已知自家與敵偕亡,自盡以謝宗門的想法,再難以如愿,語氣生硬道:“無需多言,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便是。”
“說得好!只是你玄昊這一時之間,卻還死不得。”
那元恩微微搖頭:“你這所謂的玉石俱焚,還值不得我等動用七寶妙樹這等絕頂符寶。陛下之意,是在離塵之戰了結之后,再將你問斬,東街菜市口前凌遲示眾!仙尊法力驚人,想必能夠多撐些時候,幾日幾夜都無問題。”
玄昊聞言微楞,而后就明白了過來。對方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這個曾經的離塵宣京宮主,一位太上仙君,施以凌遲之刑!
這也等于是借他這條性命,將離塵宗的生命與臉面,都徹底的踩入到泥塵之中。
早知如此,他之前就該自絕,而不是想著什么玉石俱焚!這倒不是因他懼死,也不怕折磨,只恨自己不慎,使離塵宗的臉面再受折辱。
心中郁怒,玄昊只覺胸內一悶,幾乎就要吐出血來,咬 牙道:“士可殺不可辱!”
那元恩聞言,卻是一陣哈哈大笑,而后猛然一個巴掌,狠狠抽在了玄昊臉上:“你玄昊,如今又能算什么士?”
這位雖未修行,卻在人道武學上,有著高深造詣。這一擊并未留手,直接就將那玄昊的身影強行抽飛,撞在了身后墻壁上,引發片片裂紋。
接著元恩又將他身下那蒲團掀開,看了那爆裂之陣以及那些玉石一眼,而后眼神意味深長道:“看不出來,你玄昊居然真有決死之意,收刮來的這么多靈石靈玉都用來,倒也真舍得。”
這些仙石仙玉炸開,不止是這道宮。只怕附近的三省六部,加上小半個皇宮,都要被掀翻不可!
“嘿嘿,我玄昊,只是離塵最不肖的弟子!只有如此,才能不負宗門。可惜,可惜!”
玄昊目眥欲裂,換成平常時候,他早就動手,將這元恩直接打殺了。可此刻在元問殊的壓制下,渾身動彈不能。只能是目光如刃,掃望著這元恩上下,將對方的形影深深記憶于心。
“若有脫困之日,本座必定滅你元恩滿門!”
哪怕是被千刀萬剮,日后魂飛魄散,只要他預先布置的后手僥幸成功,能使他有真靈再聚之時,那么此身就定要與這人不死不休!要使其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