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多是東門街最熱的點,日頭從正上方垂直照下來,曬得整條巷子異常滾燙,而偏偏巷子又并非筆直,百來米長居然還能很妖嬈地左右扭來扭去幾下,于是搞得連穿堂風都沒有,再加上巷子里光禿禿的連顆小樹苗都沒有,不存在一丁點降溫的物理條件,讓人覺得仿佛連仙人掌都沒辦法在這里活下來。(
秦風把車子停在街口,下了車子,就聽到隔壁巷子里的知了鬼叫個不停。
蘇糖很小心翼翼地打起一把傘,微瞇起眼睛,抬起白皙滑嫩的手,在臉頰旁扇動兩下,道:“好安靜啊。”
秦風嗯了一聲,朝巷子里看了眼。
因為烤串店生意的原因,巷子的地上顯得有點油膩膩的,給人不太干凈的感覺。
秦風微微皺了皺眉頭,對自己最近幾天的疏于管理有點自責。做生意怕的就是擾民——這和職業道德沒太多關系,主要是如果一條街面上的土著成天沒事找政府投訴,這生意就絕逼做不下去。
“都跟耗子說了多少次了,晚上打烊之后一定要好好把地洗干凈,都當耳邊風了?”秦風被這鬼天氣弄得有點煩躁,很少見地跟蘇糖抱怨了一句。
蘇糖倒是不在乎這點小細節,催促道:“快進去吧,我都快烤焦了。”
兩個人快步走進巷子,很快來到店門前。
院門已經開了,只是院子里空無一人,晚上營業時間擺在院子里的幾張桌子,這會兒都堆在院子的一角,上面相當隨意地遮了一大塊帆布,收納方式十分粗獷。
秦風心里暗嘆一聲,只恨自己財力不濟,連個稍微像樣點的倉庫都買不起。不然以他的處女座性格,絕對無法容忍桌子就這么擺著。
可見絕大多數時候,性格決定命運這話著實有點扯蛋。
特么的連桌子放哪里都解決不了,還何談安放更扯蛋的人生?
跨進院子,直接推進走進前臺。
前廳很小,逼仄的空間完全沒法和之前的烤串店比,關上門,屋里既悶又黑。
秦風走到墻邊打開燈,然后走到柜臺后拿出遙控,打開空調,蘇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他們都還沒啊……”蘇糖隨手拿過一張塑料椅坐下。
秦風扭頭看了眼時間,上面顯示2點o3分,距離規定的上班時間2點鐘,已經過去3分鐘。
他用食指在柜臺上輕輕點了幾下。
潛臺詞是:不像話。
因為東門街內現在還滿是住戶,烤串店晚上的打烊時間已經提前到了1點半。
凌晨1點半下班,下午2點上班,每天安排一個人值班,等早上5點鐘接豬肉劉他們送來的貨,值班的人多5o塊的加班費。秦風覺得,作為一家收益有限的小店,這樣的安排已經夠對得起良心了,但是顯然,員工們并沒有對此感恩戴德,甚至連最起碼的按時上班都沒做到。
敲了兩下,秦風默不作聲,徑直朝后廚走去。
廚房里自然更悶,也沒有空調,只有一臺大功率的電風扇。
秦風把后門推開,屋外吹進一股熱風,讓空氣稍微流通了一些。
蘇糖額頭微微冒著汗跟過去,眼看著秦風打開冰柜,從里頭拿出一塊巨大的排骨,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道:“你要自己切肉啊?”
“嗯。”秦風淡淡回答,拿起菜刀,走到流理臺前沖了沖。
許久沒有干體力活,久疏戰陣的秦風施展起那套“狂風刀法”,已然沒有一年前的風采,但切肉的動作,卻多了一絲穩健。
蘇糖愛演得很,單手倚著門框,學著不知是哪個鏡頭道:“連切肉都這么帥,我挑男人的眼光真好。”
秦風轉過頭,笑著揭穿道:“就十八中那群歪瓜裂棗,除了本大爺之外,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那時候人家許建陽追我,比你高,家里還有錢,你才是個擺路邊攤呢!”蘇糖堅持強調自己的主觀能動性道,“要不是我眼光好,我肯定就選他了啊!”
“嗯,好,好,你眼光好……”秦風無語地搖了搖頭,這妮子越寵她就越變得孩子氣,也不知是好是壞。
“小老板!”屋外忽然想起王浩的喊聲。
王浩顯得很興奮地從屋外走進來,見到蘇糖,忙不迭又趕緊喊小老板娘。蘇糖微微一笑,很有老板娘風范地問了句廢話:“昨天生意怎么樣啊?”
“昨天?”王浩一怔,“昨天不是那個什么局的人來查消防么?客人走了一大半,我們12點出頭就關門了啊!”說著,他又忽然擺出一副認真的樣子,走到秦風跟前問道:“小老板,我們現在怎么辦?我看要不先停業整頓吧!”
秦風轉頭看了王浩一眼,見他一臉嚴肅要參與拍板的模樣,表情比王浩更嚴肅,說道:“這事不用管你,你管好店里的生意就好了。”
王浩微微一愣,旋即訕笑一聲。
秦風又問道:“靜靜昨晚上幾點回來的?”
“靜姐啊……”王浩裝樣子回憶道,“差不多1o點半左右吧……”
秦風眉頭一挑:“這么晚才回來?”
“嗯,她說堵車了。”王浩道,“那些查消防的人前腳剛走,靜姐后腳就到,剛好沒見著。”
秦風微微點頭,順便放下了手里的菜刀。
王浩表情很夸張地說道:“小老板,你今天氣勢這么牛逼,我剛才還以為你打算砍死我。”
“不會的,人肉的口感又不好,剁了你也賣不了幾個錢。”秦風隨口回答,又拿出道,“2點1o分了,怎么他們都還沒來。昨天不是還提前下班了么,多睡了1個小時,怎么反而還遲到了?”
“這事啊?”王浩笑瞇瞇道,“我看天氣這么熱,和靜姐商量了一下,就說晚半個小時上班好了,跟小趙、惠琴他們說下午2點半過來就行。”
秦風微微一皺眉頭,沉聲道:“怎么不跟我說?”
“啊?”王浩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緊接著一臉輕松愉快道,“這種小事,我看就沒必要和你報告了吧。”
“小事?”秦風呵呵一笑,但下一秒,陡然就太高了嗓門,“這是小事嗎?這事大了去了!”
王浩被秦風這冷不丁的一吼弄得有點懵。
一旁的蘇糖也是滿臉愕然。
氣氛正僵著,一個聲音弱弱地從門外傳了進來。
“小老板,你來了啊……”惠琴從外頭走進來,身旁還站著和她一起來的靜靜。
秦風轉過身,看了靜靜一眼。
靜靜頗為心虛地和秦風對視一下,就趕緊移開了目光。
秦風嘆出一口氣來:“我是不是對你們管得有點太松了啊?”
屋子里幾個人全都不敢吭聲。
安靜了好一會兒,蘇糖打破了沉默。她走到秦風身旁,輕輕挽住他的手,道:“別這樣了,他們快被你嚇死了。”
“扣獎金!”秦風指了指靜靜,轉身又沖王浩道,“你也要扣。”
王浩破天荒地沒喊“憑什么啊”之類的話。
秦風又停頓幾秒,慢慢說道:“消防檢查的事情,你們不用管了,我已經托人走了后門了。今天晚上打烊了,咱們開個全體會議。”
靜靜點了點頭。
秦風沒再說什么,拉著蘇糖出了店。
秦風一走,屋里頭三個人齊刷刷喘了口大氣。
王浩心有余悸的樣子說道:“小老板今天吃了槍藥了吧,昨天消防的人找他麻煩,他今天就找我們麻煩對不對?”
“別說了,你就是自己欠抽。”惠琴照常揶揄王浩道。
靜靜微微蹙著秀眉,顯得有點委屈,輕聲道:“他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好了,誰讓我們給人家打工呢……”
王浩表示感同身受地嘆息一聲,接著又腦回路跑偏,忽然問道:“靜姐,昨晚上來查我們的那些人,他們是哪個局的啊?”
“哪個局?”靜靜完全沒有印象,她扭頭看看惠琴尋求支援。
結果惠琴腦袋搖得跟中風似的,連聲道:“不知道,不知道,這個局、那個局的,誰搞得清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