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最后一個星期,中心區江濱路望江社區福組團18幢21樓a2102室的門外,終于掛上了秦朝風云科技文化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開門營業當天,黃秋靜請了幾十個中心區的大小領導過來站隊,驚得江濱街道辦事處的黨工委書記還以為是哪個上級過來微服私訪了,差不多帶上大半個領導班子急匆匆趕來,然后見到一大群同事以及少數幾位東甌市數得著的企業家,半天沒搞清楚這是什么狀況。不設防的小區入口處停滿了各單位的公務用車,一時間整片地界氣氛肅然。一千響的鞭炮在新建的小區內部轟轟烈烈了五六分鐘,鬧騰完了,硝煙久久不散。再接著,就是絕不能少的酒宴。
和這項目八竿子打不著的秦建業混在人群中間,見到誰都笑得跟孫子似的,那張圓滾滾胖乎乎的笑臉很是討喜。早就從侯聚義那邊,獲得這家公司極大份額股份的南樂清挺著肚子仰著頭,對秦建業這種熱衷鉆營不要臉的官僚很無奈,一面腳步飛快地逃離小區,一面敷衍著跟他說幾句話。秦建業這種科級干部,他南樂清真心只當他是個屁。頂多看在秦風那點實際上并不存在的面子上,才甩給秦建業一點臉。
公司成立的最后關頭,侯聚義夫婦還是出面了。
一個短暫的電話會議,確定了眾人的股份。
侯聚義和關朝輝夫婦占股35,南樂清占股15,兩大家族共同作為主要投資方。
剩下的50,甌投集團的其余大佬又內部協調著分去了40。
最后僅存下的10當中,秦風以自然人身份占股5,黃秋靜占股5,劉慧普占股3,常有性占股75,王慧占股25,其余幾個主要團隊成員,分了最后一點1,連肉帶湯,瓜分得干干凈凈。此外秦風身為公司ceo,每個月還有一筆數額不菲的工資,月薪稅后8萬,遠遠超過了烤串店現在的利潤。
午飯的酒宴設在東甌市最新建成的五星級飯店東南明珠。
酒店的幕后投資者很不意外的又是侯老板,光是杵在江濱路與望江路的交界口什么都不用干,連地皮帶樓棟,就至少值個三五億,就算哪天酒店生意做不下去了,租給別人當包租公一年都能收個千把萬。當然,等到東甌市的房價漲到最高的時候賣掉,那利潤就更高。
長長的車隊一路上晃瞎附近小老百姓的眼。
到了酒店進了大包廂,隨行而來的地方官員們很默契地按照各自的級別分桌坐好。
秦建業不敢壞了官場規矩,沒敢再往坐在主桌上的南樂清以及區里幾個領導那邊靠,不過等酒喝到一半,他就來敬酒了。
先敬南樂清,再敬區長金定國,一路碰杯下來,一杯一口、一口一杯,面不改色地碰完倒數第二個黃秋靜,最后輪到秦風時,秦建業滿嘴酒氣地呵呵笑道:“你下午會不會學校啊?不回去的話,跟叔喝一杯?”
秦風笑了笑,端起酒杯跟秦建業輕輕一碰。
秦風小小一口,秦建業仰頭干掉。
“建業,要不你坐這兒?”金定國忽然問道。
桌上眾人表情微變,秦建業立馬順著桿子往上爬,說了聲好,竟然就真的搬來一張椅子,挨著秦風坐了下來。
南樂清淡淡一笑,似有深意地說道:“侄子半個兒,兒子有本事,也是福氣啊。我像秦總這么大的時候,還在車間里當學徒,每個月領幾塊錢的理發錢就高興得很。現在真是時代不一樣了,像秦總這樣有文化又有能力的年輕人,早早就能獨當一面。這項目要是做得順利,三年五年就能上市,到時候秦總手里的股票,少說也值個幾千萬,要是我啊,手里要有個幾千萬,又不用擔那么大的責任養幾萬個人,肯定就退休不干了。買幾棟樓,每個月收點租金,日子又簡單又安穩,多幸福?”
金定國笑道:“南總這話說得對,我要是小秦,賺了這么多錢,就在家里生孩子玩。做人嘛,睡覺一張床,吃飯一張嘴,要那么多錢干嘛,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惜啊,我就是沒有小秦老板這本事,我倒是想早點退休,可現在退休了,又還沒到拿退休金的年齡,只能咬牙熬著啊。”
桌上一群人肚子里集體吐槽。
麻痹的,你不想干就讓老子干啊,老子想當個區長都想得快瘋癲了啊!
這時坐在秦建業另一邊的工商局老大碰了碰他,小聲問道:“螺山鎮那邊,什么時候開始拆?”
“還早得很呢。”秦建業打開一罐牛奶,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把酒壓下去,然后一邊大口吃菜,一邊說道,“現在還在和村里談條件,有好幾十戶農民不肯搬,我們現在也在想辦法。”
金定國耳朵靈,馬上道:“建業,這事情你可得抓緊,市里現在什么態度,你心里要有數啊。”
秦建業忙不迭道:“我已經加派人手去協調了。”
“光協調可不夠啊。”金定國眼睛一瞇,毫不避諱在場的眾人,直來直去地指示道,“有鬧事的,可以先控制起來。現在螺山鎮的光學材料科研基地,是市里的重要項目,陳書記都看著呢!做大事,你就不能瞻前顧后,盡管放心做,大膽做,為了大局,犧牲一小部分的人利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只要不出人命,你盡管想辦法。實在不行,還可以借助社會力量嘛!你在基層待了20多年,這些東西應該比我懂吧?”
社會力量……
流氓也能說得這么雅,真不愧是領導……
秦風抬頭望向南樂清,南樂清難得沖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午飯從中午11點出頭吃到接近下午1點。
這波領導們的酒量比秦風上星期遇見的那群家伙還好,無愧于干部身份。
酒店的漂亮女經理挨個將老爺們送上車,中間被多少只手偷偷摸了幾下,那就沒法判斷。
出了酒店,秦建業沒上他自己車,而是坐進了秦風的大奔里頭,反正順路。
秦風聞著那酒氣想吐,趕緊讓關彥平把窗戶全都打開。
車子開出江濱路地界,二十多輛車很快分道揚鑣。
看似半醉的秦建業,在車子駛出鬧市區時,忽然精神振作起來,問秦風道:“螺山鎮那邊,要不要跟你留幾套房子?”
秦風一愣,不解道:“留什么房子?”
“當然是要建造的房子啊!”秦建業笑道,“我那邊的規劃已經做出來了,一共要新建88棟商品房,總建筑面積大概接近74萬個平方。”
“74萬平方?”秦風聲音都抖了,“前山村全村也就不到1萬人吧?”
秦建業道:“全鎮戶籍人口7896人,前山村大概占三分之一。平均下來,村里每個人能回購300平方,不過他們買不起啊。算市場價,螺山鎮的房子一平方現在得5500塊。我們現在的拆遷補償,是每平方補償1800塊,這些農民家里大部分是三四層的小樓,建筑面積也就200來平方,拿到手的錢,剛好也就夠買一套70平方的小房子。想買大一點的,就得自己另外出錢了。所以我們算了算,村里的農民,頂多也就能消化掉一半左右的房子,剩下來的,全都是開放商的純利潤。不過螺山鎮地方偏啊,又沒多少人愿意買,所以我們跟東甌建設集團那邊商量了一下,多出的房子,就拿來內部消化吧。現在一個平方的開發成本平攤下來也就1000元左右,甌建哪怕只賣2000元一平方,利潤也是100。你算算,差不多37萬平方,每平方賺1000塊錢,純利潤就是……”
“7個億!”正在開車的關彥平大聲喊道,又緊接著說,“秦書記,要不你給我留一套吧,我正愁沒地方住呢!2000塊一個平方,我買間100平方的屋子,50萬還是拿得出來的。”
“你不行。”秦建業這邊搖搖頭,“那個2000塊一平方是領導的優惠價,你沒有機關編制,只能按市場價來買。不過你要真想買,也得抓緊了,現在的房子一天一個價,再過幾個月,搞不好就要破600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