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八百四十八章

  東甌廣場近幾日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婦幼保健醫院和廣場下屬的保安們,全都沒日沒夜地在和沒完沒了的狗仔們玩著躲貓貓的游戲。秦風和蘇糖的孩子即將出生,這件事對于國內娛樂圈而言,影響力已經絲毫不遜于金雞、金馬、金像三大電影節,哪家媒體要是能搶先獲得獨家資料,將來在行業里的地位都能高出一截。婦幼保健醫院的正門外,早已被諸多正規媒體堵得水波不進,秦風想要光明正大地從醫院門口進去,顯然就不太現實了。

  好在甌投投資這家醫院,原本就是奔著高端客戶去的,除了正門之外,還有許多相對隱蔽的貴賓通道,連地下車庫的入口,都有東、南、西三處。秦風讓司機老張繞著廣場開了一圈后,從東面人最少的入口開了進去——因為秦風的英語口語水平已經相當高,所以安德魯一年半之前就被調離了崗位,算是光榮地完成了保鏢、司機兼陪練的任務。而新來的這位老張,以前給侯聚義開車的,據說武力值相當驚悚,年輕時曾徒手弄死過一只落單的西伯利亞野狼,看他曾經證件照上的滿目兇光,就知道這貨絕對不好惹。不過現在年紀大了,模樣倒是漸漸變得和善起來,連果兒這種小丫頭都嚇不住了。諸葛安安說老張這是有福之相,很有點金剛佛的意思。

  車子在巨大無比的廣場地庫下七拐八拐,然后毫無意外地被幾撥蹲點到位的記者跟上。

  老張看了眼后視鏡,雖然只有小貓三兩只,但也沒掉以輕心,猛踩一腳油門,在地庫這種狹小的空間里玩了個技術難度不小的漂移,一招就甩開了他們。

  半分鐘后,車子穩穩開了地庫貴賓通道外。

  通道門口,一早就有一高一矮兩個人等著。

  高的那個是王安,他倒不是真高,主要是被身旁一米五的余晴芳給襯托的。

  秦風打開車門,抱著果兒趕緊下車,諸葛安安緊跟在后。

  進了通道,秦風松了口氣,道:“老婆生孩子,我過來看看還得跟做賊似的,這個社會有點跑偏了啊。”

  “誰讓你們是名人啊!”余晴芳笑道。

  她現在是蘇糖的生活助理,也就是俗稱的保姆。

  兩個月前,考慮到蘇糖懷的是雙胞胎,以后照顧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秦風便有了找個保姆的念頭。但哪怕是全省最好的家政公司,也不見得能提供最靠得住的服務,秦風干脆就向社會公開招聘,門檻還設得賊高——年齡要25歲以下的,學歷要本科或者以上的,要東甌市本地戶籍的,性別限定為女性,還要體貌端正、性格溫良、吃苦耐勞,但唯獨忘了備注身高——畢竟如果遇上換燈管這種事,太矮了也不行啊……

  余晴芳正是鉆了這個空子,破釜沉舟辭了國企的工作,屁顛屁顛跑到螺山鎮面試。

  秦風親自面試的時候,見到余晴芳直接愣住,接著一聽這位大姐居然把編制都扔了,唯有苦笑著搖頭,當場把她給錄取了。當時排在余晴芳后面一位的,是個211大學畢業、長相起碼7分的姑娘,一聽秦風的秘書出來說“后面的人都回去吧”,那姑娘當場就氣得把簡歷都給撕了。

  幾個人快步走到電梯口,王安給電梯乘務員打了個電話,電梯門才緩緩打開。

  貴賓電梯直通頂層20樓的病房。

  進電梯后,王安笑著逗果兒道:“果兒,想不想舅舅?”

  果兒一臉誠實地搖了搖頭。

  王安呵呵地干笑兩聲,秦風隨口問了句:“工作還順利吧?”

  “挺好的。”王安道,“平時也沒什么事,有事也用不著我來做,挺輕松的。”

  諸葛安安笑著插嘴:“你跟你老板說這種話,真的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嗎?”

  “實話實說嘛!”王安在經歷了第二次生死一線后,腦子似乎開了竅,沒了以往的書生意氣和虛榮,待人接物卻多了幾分真誠和實在。他笑著說道:“我最近越來越覺得吧,其實做管理也就這么回事。總結起來,最好的管理狀態就是三個字,不折騰。公司該怎么發展,決策層說了算,決策下來了,具體該怎么干,也有下面的人會去執行。我們這群管理層在中間,說白了就是盯著下面的人,按上面的要求把活干了,誰干得好就讓他繼續干,干不好就換別人來。公司這么多部門,大家各司其職,分工都這么細了,我這個總經理要是還忙得腳不著地的,那不是說明公司出問題了?”

  秦風聽王安滔滔不絕說著,臉上掛著欣慰的笑容。

  一個做管理的人,能自己體悟出“不折騰”三個字,那至少說明已經入門了。

  說話間,電梯不知覺已經到了頂樓。

  門一打開,20樓的電梯間里,站了不少人。

  七八個秦風祖母那邊的親戚,見到秦風,笑容相當燦爛。

  秦風不動聲色,微笑著大舅公、小舅婆每個人喊了個遍,最后輪到前世唯一真心對他和秦建國好的李敬山一家人,輕聲道:“伯伯,以后要是有空,多去我們螺山鎮的家里坐坐,跟我爸聊聊天也好。”

  “我老早就想過去了,怕你們忙嘛,搞得你們麻煩。”此時的李敬山,早已靠著手藝賺了幾千萬的身家,面對秦風毫無諂媚之色,腰桿挺得筆直,聲如洪鐘。

  秦風又問:“我哥在東北還好吧?”

  “過得去,吃飯不成問題。”李敬山笑道。

  他老婆蔡巧笑著接話,說話更加實誠:“跟你是沒法比,不過比一般人是要好得多。現在一年虧個一兩百萬,我們還吃得消,實在不行就回來嘛,反正這輩子吃吃喝喝是不愁了。”

  真正有本事的人,說話就是這么硬氣。

  秦風打心底里欣賞李敬山和蔡巧,多聊了幾句,李敬山和蔡巧就主動說要告辭了,反觀那些舅公、舅婆們,卻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剛才他們這么多人是組團來看蘇糖的,雖說來了也沒什么共同話題,但這么走一趟,接下來起碼可以跟別人吹兩個月的牛逼啊!

  站在電梯外多耽擱了五六分鐘,把鬧哄哄的親戚們送走,秦風呼出一口氣來。

  “不是說每天最多來三個人嗎?怎么一下子來這么多人?阿蜜不高興了吧?”秦風一邊往里頭走,一邊問余晴芳道。

  蘇糖住進來后,前來探訪的人每天都絡繹不絕。剛開始幾天,病房里一直鬧哄哄的。秦風看不過去,就干脆立了規矩,除了自己家里人外,其他人要想過來,必須事先打電話預約,而且人數不能超過3個。這樣一來,蘇糖總算是清靜了不少。

  “不高興也沒辦法啊。”余晴芳小聲道,“都是你奶奶硬把人帶來的,叔叔想攔都攔不住……”

  “這個老人家真的是……”秦風表情無奈得很。

  20樓的住院部很大,設計上也十分給力。

  產房和育嬰室就在蘇糖房間的隔壁,各種大型檢查儀器和緊急手術室,都也在同一層,真有急診需要的話,3分鐘之內,所有的醫生、護士、麻醉師就能全部就位。相當于就是把整間醫院安在了家里。

  整整一個20層樓,目前只同時服務4個產婦。

  當然價錢也不便宜,從臨產前一周左右入住,到產后4周的全過程護理,總費用高達20萬。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堪稱天價。

  拐過長長的走廊,秦風走到了蘇糖住的那個大套間。

  這個套間基本就是酒店房間,除了多了些醫療設備之外,其余裝修全都充滿了居家感。

  秦風進客廳的時候,屋里頭人還不少。除了秦建國和王艷梅,還有秦風家的老太太,以及每天按時過來,給蘇糖做體型測量的健身團隊。團隊里有一個白人,是代表維密公司來監督的。

  蘇糖沒有在客廳,她剛剛做完產婦瑜伽,正在臥室里,讓健身教練給她測量體形數據。

  “左踝,8厘米。”

  “右踝,8厘米。”

  “左小腿,11厘米。”

  “右小腿,11厘米。”

  “左大腿,18厘米。”

  “右大腿……05厘米?昨天沒練到位啊……”健身教練皺眉道,不滿意的樣子。

  秦風跟客廳里的人點點頭,不出聲地指了指房門緊閉的主臥。

  意思是“我媳婦兒在里頭嗎?”

  王艷梅笑著點點頭,秦風嘴角一彎,把懷里果兒交給她,自己則輕手輕腳地走到主臥前,開門走了進去。

  “老公!”穿著塑身瑜伽服的蘇糖,一見到秦風,就驚喜地大喊出來。她已經有快一個星期沒和秦風見面了,越到快要生的時候,越是沒有安全感,恨不能秦風每一秒鐘都陪在她身邊。

  秦風臉上露出春風化雨般的笑容,走到蘇糖跟前,動作輕柔地把手貼在她的肚子,在她臉上輕輕一吻。

  邊上方才還在跟蘇糖裝嚴肅的健身教練,則立馬變成一副恭敬模樣,微微彎著腰,跟秦風打招呼道:“秦總好。”

  “嗯。”秦風微笑一點頭,問道,“今天練完了吧?”

  “練完了,練完了,剛剛練完,正在量數據呢。”健身教練拿著卷尺,往蘇糖屁股上一繞,“臀圍36……”

  秦風笑道:“終于趕上胸了。”

  健身教練又往胸上一量,報數道:“胸圍38……”

  蘇糖嘆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來奶水已經蠢蠢欲動啊……”

  “動個屁,哪有這么快?”臥室的門又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眼熟的面孔。去年剛剛在滬旦大學醫學部碩士畢業的何葳蕤,半個月前接到蘇糖的電話,就自告奮勇地從滬城跑來東甌市,要給蘇糖接生。現在幾乎每天24小時陪著蘇糖,比蘇糖她親媽還認真。

  秦風在房間里待了一會兒,就和蘇糖的健身教練還有何葳蕤走了出來。

  王艷梅和秦風很有默契,這時候也不講客氣了,馬上起身趕人:“還是讓他們小兩口待著吧,我們先回去好了。”

  秦建國沒有意見,拍拍秦風的肩,笑得意味深長:“阿蜜什么時候生了,馬上給我和你媽打電話啊,我接下來幾天就不過來了。”

  “嗯,我陪著阿蜜就行,我已經跟公司請假了,這半個月都在這里。”秦風道。

  這時老太太走過來,拉住秦風的手,一本正經道:“我給阿蜜帶了跟別直參,她生的時候你記得讓她吃了。”

  秦風淡淡地一點頭,“嗯。”

  在秦風還小的時候,盧麗萍曾無數次跟他抱怨過,她娘家給她準備了一根別直參,讓她快生的時候吃掉,結果秦風家的老太太,卻把那根別直參拿去給了秦建業,而秦建國當時連個屁都沒放。盧麗萍一直為此心懷怨氣,最終跟秦建國離婚,老太太也算是出了不小的力氣。過了這么許多年,一直到現在,秦風每當聽到別直參這三個字,心里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膈應一下。

  “奶奶,這邊路遠,你以后就不要過來了。”秦風想起親媽曾經心里的苦,忍不住想跟老太太撕一場,但話到嘴邊,還是硬生生忍了回去,“我們有空去看你。”

  老太太呵呵直樂,捧著秦風的臉揉了揉,笑道:“有出息啊,有出息啊。你也要多吃點,把身體鍛煉好,咱們家這么多親戚,都指著你帶他們一把呢!”

  老太太絮絮叨叨了半天,終于離開了醫院,其他人也都該撤的撤。只有王艷梅抱著果兒,晚上還要留在這里,她要一直陪著蘇糖,等產后做完月子再一起回家。至于余晴芳這個保姆,則要等孩子生了之后再回來,在此之前,她是標準是一天6小時工作制。

  套間里的房間不少,王艷梅和何葳蕤都有自己的去處。

  蘇糖的臥室里,總算只剩下她和秦風。

  秦風把臉貼在蘇糖的小腹上,聽不到什么動靜,卻覺得很溫馨。

  蘇糖笑嘻嘻地摸著秦風的頭,跟他說起了最新八卦:“前天芳姐的男朋友過來了,他說跟你也認識的,以前給秦淼當過家教。”

  “龍元寶是吧?”秦風馬上就回想起這個名字很好記的哥們兒。

  “對對,就是他!元寶!”蘇糖在秦風的提醒下,也把對方的名字想了起來,然后顯得很興奮地說道,“你知道嗎?你小叔和你嬸嬸要離婚了!”

  “離婚?”秦風整天忙工作的事情,根本沒工夫打聽這些家長里短。

  蘇糖這么一說,消息倒顯得有點突然。

  “為什么要……”秦風剛想問,旋即卻立馬聯想到秦建業的那筆風流債,看著蘇糖的眼神不由亮了,很難說不是一種幸災樂禍,“難道東窗事發了?”

  “嗯嗯!而且過程超級精彩的!”蘇糖半點不掩飾情緒,歡樂地八卦道,“你小叔找的那個女人,她不是找了個男朋友嘛,也是當警察的,就是單位同事。前不久好像說是開房記錄能隨便查了,那個女的她男朋友就好奇查了一下,結果一查就查到那女的和你小叔的開房記錄!那天又湊巧,你小叔正好就在區公安局辦事,中午吃飯的時候,那男的在食堂里看到你小叔,好像說還和他們局長在同一桌吃飯,一下子就沒忍住,當場就把你小叔給打了。然后你嬸嬸知道了這件事,你嬸嬸那個人,你也知道的嘛……”

  秦風點了點頭。

  葉曉琴是什么人,他還是清楚的。

  秦建業這回估計是沒救了。他要是真和葉曉琴離婚的話,家里的財產,葉曉琴估計半毛錢都不會留給他。還有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影響這么惡劣,秦建業這官兒,估計也是保不住了。

  蘇糖又道:“秦淼明年要高考了,聽說已經搬到你姑姑家里住了,正好,你姨父是高中數學老師,每天免費補課,就當因禍得福了。”

  秦風笑道:“屁個因禍得福,根本就是雪上加霜好不好!這小子這兩年早就沒心思讀書了,你還讓他補課?”

  蘇糖小聲問道:“你覺得他還能考上大學嗎?”

  “我看懸啊……”秦風嘆道。

  這輩子,他身邊的人因為他的出現,人生軌跡都變化不小。他記憶中的秦淼,曾經可是在葉曉琴的360度嚴防死守下,輕松考上一本,然后考研,碩士畢業,最后考上公務員的。但現在,去年聽秦建國說,這小子的成績已經在東甌二高墊底,屬于神仙下凡也很難救活的那一批……

  顯然,在外打著秦爵爺的旗號生意越做越大的葉曉琴,早就已經沒時間去管兒子的學習了。

  秦風和蘇糖小別重逢,卻凈說些八卦。

  聊了半個多小時,蘇糖忽然拍拍秦風,道:“拉我起來,我要去廁所。”

  秦風攙著明明能自己走的蘇糖,跟保護熊貓似的從臥室里出來。

  王艷梅正抱著果兒,在客廳里看電視,見蘇糖要上廁所,習慣性地吐了個槽:“小心點,別把孩子拉出來了。”

  蘇糖很不耐煩地抓狂道:“開什么玩笑啊,屎和孩子我還能分不清?”

  王艷梅吐槽力直接翻倍:“你又沒生過,分不清楚不是很正常嗎?”

  窩在親媽懷里的果兒,明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表情震驚地問媽媽道:“媽媽,我是和臭臭一起被你拉出來的嗎?”

  王艷梅語氣歡快地回答:“是啊。”

  果兒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心都被惡心碎了……

  幾分鐘后,衛生間里發出沖水的聲音。

  果兒環住王艷梅的脖子,不忍心去想又有弟弟妹妹被沖進了馬桶。

  蘇糖一臉輕松地坐到王艷梅身邊,說道:“昨天沒拉,今天總算出來了,人生第一次便秘啊!”

  王艷梅滿臉嫌棄道:“這種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還拿出來說干嘛?你不是惡心人嗎?”

  “什么呀,你有時候拉不出來還不是要跟我說?”蘇糖反擊道。

  秦風無語地聽著娘兒倆討論著便秘的問題,蘇糖說著說著,忽然又誒喲一聲,捂著肚子皺眉道:“要么不拉,要么沒完沒了,老公,拉我一把,我還要拉……”

  說著,就抓著秦風的手站了起來。

  王艷梅無話可說,低頭從蘇糖剛才坐的地方瞥過,忽見一灘水跡,遲疑兩秒,猛地就扯起嗓子,高聲尖叫道:“拉你個頭啊!羊水都破了,要生了啊!”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