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疏散一個星球表面幾乎完全是城市的超級星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哪怕在傳送技術已經廣泛運用的現在也是如此。
難點只有一個:要撤的人太特么多了。
而且所有人都想著要逃命,憑什么讓你先走?所有人都知道要保持最高的撤離效率就得遵守秩序,然而越靠后撤離風險越大,除了少數真正的無畏者和圣人,大部分人絕不愿意承擔這種風險。
于是撤離行動毫不意外的變成了大規模的騷動。
銀河議會并沒有公布陀川表面可能會有行星殺手炸彈,但這反而讓人們更加驚恐,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未知是最恐怖的事情,因為它可以被渲染成任何東西。
于是各種流言不徑自走,甚至有人繪聲繪色的描述企業號要在這里獻祭整個星球來召喚亞空間惡魔了。
有頭腦的人想一想就知道,企業號真想有什么動作,必須先搞定太空中各族的戰艦才行。然而事實證明就算到了這種飛船可以超光速到處跑的時代,大部分碳基生物的腦子在關鍵的時刻都會變成擺設。
歷史上曾經因為“輻射”反對建變電站的可不止人類一家。
總之這扯談的謠言竟然有人信了,而且還更加繪聲繪色的描繪給其他人聽。
林有德看著諾亞節選的謠言特輯,簡直都無語了。
當然他早早的就撤到了企業號上,自己有飛船就是這么任性。其他自己有飛船的人也差不多一下子都跑了,包括各個文明的代表們。
隨后銀河議會下達指令,要求軌道上所有飛船都參加疏散行動。
企業號也被分配到了一個疏散坐標,要求企業號將聚集到坐標上的一般居民都傳送到飛船上。
于是不到二十分鐘,企業號的機庫里就擠滿了暫時成為難民的銀河議會工作人員。
“我們到現在為止接到了一千多份投訴,”林香織還穿著她參加進攻組織秘密基地時那套行頭,向林有德報告道,“投訴的人五花八門,比如有個銀河議會某部門的主管。我聽都沒聽過那個部門,要檢索主電腦的資料庫,就這么一個主管抗議我們把他們都堆在機庫里,要求們提供更多空間。不然的話就要向銀河議會揭發我們不人道對待難民。”
“你怎么回復的?”
“我沒回復。恩萊科接受的投訴,然后他說‘本艦其他地方只有信仰吾神諾亞之人才能進入’,‘你應該向吾神的使徒請示’‘最好先獻上貢品’,接著那人就給諾亞塞了份不知道什么食物,諾亞咬了一口就把他扔出了飛船。”
我分享一下那東西的味道。諾亞說。
然后林有德就以百分百的還原度嘗了一口那東西。
“扔了就扔了。”林有德對林香織說,“無所謂了。”
“那可是‘銀河議會的重要官員’哦,把尸體撈回來也好吧?”林香織雖然這么說,但感覺她也根本不想撈。
林有德聳聳肩,轉換話題:“所有的投訴都不予理會,傳送上來多少人都塞機庫,吃的沒有,很多人說渴就開噴頭灑水,淋他們一身。”
“這樣好嗎?”
“反正我們都是災厄之船了,讓評價更糟糕一點說不定將來能省事一些。”
“你到底想要在什么地方省事啊。”林香織聳了聳肩。注意到林有德目光后,她說,“抱歉,我沒有達到能靠聳肩制造波濤的尺寸,失望了吧?”
林有德裝沒聽見這句,繼續“講正事”:“有敵人破壞的痕跡么?”
“沒有,可能地面撤離導致秩序混亂,敵人的特務沒能及時趕到我們負責的地方。當前的情況下敵人要潛入,只能通過由潛伏在銀河議會負責協調疏散工作的機構里的人向我們下達預先準備好的撤離坐標來實現。”
換而言之,特工得在企業號知道負責撤離的區域之前。先趕到那個區域,然后再由銀河議會的內鬼把區域分配給企業號。
“敵人也可能已經潛入進來了,小心一點。諾亞會負責監視,但我們的警備也不能松懈。”
林香織點點頭。接著她扭頭看著旁邊舷窗外的陀川,沉默了幾秒后說:“我其實一直很期待來看看陀川,沒想到來了就發生這種事。”
“你期待來陀川?沒想到啊。”
“有什么沒想到的,每個人都會有那么幾個夢想著總有一天要去的地方吧?尤其是從小生活在林氏家族這種滿是阿諛我詐的環境里,人會更加期待詩與遠方。陀川就是我的夢想之地啊,因為我想來想去。發現找不到比它更適合作為夢想之地的地方了。”
“你這么說是想表明你的精神世界很匱乏么?”
“真敢說啊你這當侄子的,你倒是說說你有什么期待的地方?”
“我期待的地方就在我的女人們身邊。”林有德鬼使神差的來了這么一句,說完自己就想要給自己一個嘴巴子,這都什么呀。
“色鬼。”林香織擺出鄙夷的表情,但馬上就放松了,“不過我也能理解。在你老爸還沒失蹤的時候,我也期待著能在他的飛船上有自己一個位置。”
“失蹤啊……其實是死了吧?”林有德如此說道,“比起知道他落魄的在什么地方茍活,體味著失敗的滋味與絕望,我還是更希望他英勇的死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
林香織扭頭看著林有德:“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啊,還真是中二少年的風格呢。”
林有德挑了挑眉毛,沒回話。
林香織轉換話題:“你覺得陀川會爆么?”
“不確定,現在我總覺得這是個騙局,目的就是要銀河議會疏散陀川。原因有二,第一,把行星殺手運到陀川衛星上就很困難了,運到陀川表面想必更加困難;第二,如果是打算用行星殺手對銀河議會進行‘斬首’,在嘉蘇人跑掉的時候就該炸了。那時候不炸開始疏散的時候也該炸。那樣至少能癱瘓銀河議會所有機構。”
“行星殺手正好在中轉到陀川的路上的可能性呢?”林香織問。
“有,但是一般不會優先考慮這個可能?因為那樣事情就比較簡單了,就是個斬首行動。”
林有德聳了聳肩:“所以先放棄這個可能性,考慮其他的。那么最可能的一個就是‘欺敵’,用一個衛星上的行星殺手,欺騙銀河議會進行疏散。這樣做的難度比直接慫行星殺手到陀川上簡單多了,然而我想不到這個騙局的目的是什么,銀河議會把陀川疏散以后,組織能得到什么實惠。”
“也許陀川藏著什么關鍵的超文明遺物,組織想要通過疏散命令,創造奪取遺物的機會?”
“嗯,有可能。”
但是林有德早就問過諾亞了,諾亞的回答是那上面沒有什么特別有價值的遺物,諾亞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林有德為了保險,還問了諾亞那上面有沒有什么你認為沒價值但有可能會讓組織誤以為有價值的遺物,得到的回答也同樣是沒有。
諾亞要么就不回答,回答之后答案就是對的。
當然也會出現林有德問法不對導致諾亞說出不相關的其他答案這種情況,但林有德和諾亞相處了那么久,對如何向諾亞提問經驗豐富。
所以林有德現在對組織為什么要讓陀川疏散十分的不解。
組織肯定有什么目的才對。
“仔細想想,今天遇到的這些事情,都不太合邏輯。組織在銀河議會的會議上發動攻擊的目的是什么?他們并沒有殺死多少代表,如果只是處決那位身份暴露的特務頭子,這個行動顯然太招搖了。襲擊行動還讓組織失去了潛伏在銀河議會十巨頭里的家伙,甚至導致嘉蘇整個種族都不再受到信任——”
林有德和林香織對視一眼。
“就是這個!”兩人一起說。
“什么?”正好走過來的恩萊科一臉蒙逼,他剛進入隔音力場,沒聽到前面的話。
“襲擊議會,疏散陀川,都是為了銀河議會把嘉蘇人給踢出十巨頭的圈子,不,踢出銀河議會。這樣面對可能到來的銀河議會的討伐,嘉蘇人就只能倒向組織了,我猜組織在嘉蘇種族內有掌握大權的人支持,但是她還不能控制全族,所以采用了這種方法。”
恩萊科用力擊掌:“有道理!但是,十巨頭里可是用海伯利安啊,不可能無法識破這點吧?”
林有德再次皺起眉頭。
海伯利安的智慧毋庸置疑,實際上十巨頭的代表們每個都不傻,都應該能想到林有德能想到的這些才對。
這時候林香織說:“銀河議會是個共和制的組織。共和制的組織需要顧及民意。而組織——天吶這樣太容易混淆了,‘神秘組織’很可能滲透進了很多文明,他們只要煽動這些文明的民意,就能迫使銀河議會向著特定的方向行動,要改變這點,銀河議會就必須違背銀河憲章,建立暫時性的獨裁專斷體制。你們兩個沒學人類政治史么?當年聯合國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結果聯合踢掉了安理會,建立了事實上的軍隊專權。安理會的理念,以及聯合國的理念,也因此土崩瓦解,聯合國從此開始就成為軍事力量的代名詞被保留下來。”
林香織頓了頓。
“組織想要的,是逼迫銀河議會顛覆自己的理念,他們要摧毀銀河議會至今為止建立的大義。”
(摸了個魚,結果今天又只能12點開播了,大概播兩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