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王橋和王曉姐弟倆人分多聚少,每次見面都有長輩在場。這次難得在昌東城里聚一聚,王曉便不去住賓館,準備在出租房里與弟弟了好聊聊天。她有滿腹心事,除了弟弟以外,實在沒有合適的傾述對象。
王橋沒有想到姐姐會這么晚突然到來,還喝了點酒。他將隔壁的收拾出來,然后下樓去買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步行回到家中。
他打開門,抬眼就見到一邊落淚一邊抽煙、滿身幽怨的李寧詠,有點驚訝地道:“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嗎?”
“當然能來,隨時歡迎。”
“王橋,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寧詠與王橋說了兩句話,似乎回過魂來。她用手背擦了眼淚,緊緊盯著王橋。她見王橋神色如常,并沒有奸情被撞破的驚慌感,火氣不停地往上涌,道:“枉我對你這么好,你抓緊時間就亂搞。”
王橋見到李寧詠異常的神情,聽到莫名其妙的話,順著李寧詠的目光看向浴室,頓時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哈哈大笑道:“你腦袋里亂糟糟想的什么事。”他上前伸手揉亂了李寧詠的長發。
李寧詠擋住王橋的手,道:“那個女的是誰?”
王橋笑道:“你猜,給你一次機會。”
李寧詠即將醒悟過來時,浴室門打開了。王曉穿著弟弟干凈的襯衣走了出來,道:“垃圾場太臭了,洗了半天還有味道。寧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她瞧見李寧詠臉上掛著的淚珠,驚訝地道:“出了什么事情,被王橋欺負了?”
王橋在一邊道:“她以為我有外。”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李寧詠跳將起來,將王橋的嘴巴捂住,道:“不許說,說了我和你急。”她將臉在王橋臉上一陣亂蹭。將眼淚擦掉,順便在王橋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聽到王橋慘叫聲,她終于咯咯地笑了起來。
王曉望著神態親密的兩人,道:“暫。別在我面前秀恩愛啊。你這里有沒有吹風?”
李寧詠放開王橋,道:“姐,我給你拿。”王橋租住在電力家屬院時,只帶了一套男生的簡單行囊,壓根沒有吹風這類居家生活品。后來李寧詠經常過來。便逐漸添置了吹風等家用品。
在李寧詠拿吹風時,王曉又問:“寧詠怎么在哭?”
王橋道:“我給你買毛巾、牙刷去了,手機沒有帶到身上,她進來以后估計看到了你的東西,發生了誤會。”
李寧詠拿著吹風,在空中揮舞,大聲叫道:“王橋,你敢說。”王橋道:“我說都說了。”李寧詠鬧了一個大紅臉,很不好意思地道:“我腦袋沒有轉過彎來,只聽到有個女聲在浴室里唱歌。還以為蠻子有,當時就哭了。”
王曉道:“哭是正常,不哭是異常。寧詠脾氣算是好的,若是我,肯定一腳就把門踹開了。”
李寧詠將吹風遞給王曉,舉著拳頭道:“姐,下次我就把門踹開,這次腦子一下就空白了,光顧著哭鼻子。姐,你什么時候來的?”
王曉接過吹風。道:“我從垃圾場出來就八點過了,然后和陳強一起請施工隊的技術人員吃飯。今天我只是站在工地上,根本沒有接觸到垃圾,都覺得衣服上全是垃圾的臭味。還有。場內蒼蠅密密麻麻,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絕對會被嚇倒。”
李寧詠鬧了一個大烏龍,此時覺得很不好意思,神情就頗為溫柔,主動解釋道:“我和同事一起到靜州溫泉城玩。出來以后,原本想給王橋一個驚喜,就悄悄過來。沒有料到被嚇得夠嗆。我聽到里面有女聲唱歌,完全沒有想到是大姐。”
王曉道:“我唱的是《水手》,王橋姐夫最喜歡的歌。這是我們那個年代的老歌,現在年輕人不會唱這首歌。”經歷了這么些年,她已經能平靜地對待丈夫的逝去,言談中可以提及以前的事了。
王橋看到屋里飛著的蒼蠅,故意道:“姐,你怎么把垃圾場的蒼蠅帶回來了。寧詠也沒有眼色,難道沒有看見家里蒼蠅多嗎”
李寧詠道:“是垃圾場的蒼蠅嗎,它們恐怕飛不了這么遠,絕對不是垃圾場的蒼蠅。”她來到屋角,發現垃圾簍子里倒了些剩飯,得意地道:“蒼蠅是被剩飯引來的。”
王曉繼續吹頭發,李寧詠站在其身邊道:“大姐穿你的襯衣挺好看的。”王橋道:“別轉換話題,你要道歉啊,無端懷疑我。”李寧詠道:“你更要賠我精神損失費,剛才真把我嚇慘了。”
這是一場誤會,卻讓王橋想起了另一件事。當初呂一帆來到靜州,為了進出方便拿有一把這個房間的鑰匙。這事放在以前是合適的,放在現在就不合適了,他必須要給呂一帆講清楚,免得發生類似今天這種誤會。
這事如不解決好,將是致命匕首,刺向自己的生活。
三人在客廳坐下來以后,隨意閑聊。
“為什么半夜來,真是查崗?”王橋道。
“我是在溫泉城見到了涂成功和章同國,還和他們說了幾句話,聽說你才和他們一起喝了酒,所以就想著來見你,看你喝醉沒有。”李寧詠從有的深淵中爬了起來,心情特別好,覺得今夜月光十分是明媚,生活是如此美好。
王橋道:“只有涂成功和章同國,陸軍和朱柄勇在場嗎?”
李寧詠道:“就是他們兩人,我停下來和他們打過招呼,涂成功還發了電視臺幾個同志一些打折卡。這個涂成功裝什么大尾巴狼,見面發些打折卡沒有任何價值。”
王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道:“章同國到達溫泉城的時間很晚了,在里面泡了澡,還要回昌東,回到昌東的時間絕對在凌晨二三點了,早上六點過就要起接彭縣長。這種玩法太累了,肯定要影響工作,我不喜歡。”
李寧詠道:“章同國和彭克關系好,只要彭克滿意,其地位就穩如泰山。你也要注意和他搞好關系,否則他在彭克面前說點壞話,你也不好受。”
“我走得正,沒有私心,所以不慣章同國的毛病。你別著急,如何處事我是知道的。章同國就是比較欺軟怕硬的人,真要向他示好,絕對就會站在頭頂上拉屎,這是我的經驗之談。”王橋又問姐姐道:“今天驗收怎么樣?”
王曉道:“陳強在技術上沒有問題,這次甲方和質檢站都很滿意,第一筆業務算是開門紅吧。”她打量著王橋和李寧詠,心道:“也不知道李寧詠是否知道王橋投資公司的事,看樣子,似乎不知道。”
王橋確實一直沒有給李寧詠談起過關于公司股份之事。
成立公司時,王橋將從老味道拿到的錢基本上全部投入進去,姐姐王曉并沒有投太多的錢,但是姐弟倆之間是平分投入的股份。
這是姐弟之間的事情,如果讓李寧詠知道了出錢的細節,說不定會有意見。因此,他準備等到分紅以后,直接給李寧詠講結果,其他事就不談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而且距離公司分紅時間還早,結婚以后,拿著分紅的錢回家,還算是意外之喜,提前知道反而不美。
聊了一會,王曉打了個哈欠,道:“我想睡覺了,今天累了一天。”她起身到偏屋,發現房間灰塵不小,就找了毛巾擦擦桌子。今天晚上她原本準備與弟弟談一談自己的事,不料李寧詠突然來了,讓姐弟倆的私密話沒有辦法說。
王橋在浴室沖澡,李寧詠站在浴室門口,隔著門聊天。如果不是王曉在這里,她肯定會主動要求洗鴛鴦浴。
“最近你爸和你聊起過昌東的事情沒有?”
“我爸今天談昌東的事,你想打聽的是哪一樁。”
王橋將浴室門打開一點,道:“你爸是如何評論吉之洲和彭克的,特別是彭克,你爸的評價怎么樣?”
李寧詠瞧著王橋收得很緊的腹肌,道:“彭克跟梁強很緊,吉之洲的關系在省里,兩人都有背景,所以暫時相安無事。彭克是本地派,上升勢頭很好,你跟著他會有好處。我爸常說,站在風口上,豬都飛得起來。你比豬要帥得多,肯定也能搭彭克的順風車。”
王橋沒有笑,繼續問道:“你爸一點沒有談及彭克的問題?”
李寧詠道:“彭克是有個小圈子,與企業家接觸得多。其實那個領導沒有點小圈子,見怪不怪了,誰也不會拿這個說事。我覺得你太小心了,在政治上患了道潔癖,這些年我看得多,做實事的人未必就能提起來。你這種位置,必須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王橋仰頭接著花灑的水,任熱水沖刷著肌膚,過了一會,他睜開眼睛,道:“但愿你說的是正確的,我是杞人憂天。”
這時,屋外又有了敲門聲。
幸好從天而降的熱水落在王橋臉上,李寧詠沒有發現其臉色有了明顯變化。
(第二百七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