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平知道父親的性格,如果沒有特殊方式切入,在他面前說小話會被鄙視,而且沒有效果,便與黃頭發進行過一番演練。
譚平用非常自責的口氣道:“這事要怪我,本來和邱渭沒有任何關系。”
譚星海解開外套,放在衣架上,道:“你有做了什么讓人恨的事?”
譚平道:“我和邱渭一起在燒烤一條街道吃燒烤,遇到了李寧詠的男朋友王橋。”
譚星海母親陳紅梅道:“李寧詠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別老去找她。”
“王橋坐在我們鄰桌,男男女女七八個,語言和舉止都很輕浮,女的象是小姐,男的亂七八糟什么人都有。我本來不想理睬他們,后來他們越來越不像話,王橋和一個女的喝起交杯酒。我忍不住就說王橋你是小李的男朋友,怎么能和其他女人在外面這樣亂搞。”
譚平曾經追求過李寧詠,這在譚家不是秘密。譚平就利用這一點將自己扮成小白兔,將一盆臟水潑在王橋身上。
譚星海原本想進臥室,聽到這里就停住腳步。
“那幾個女的是什么人?”陳紅梅顯然喜歡八卦,興趣濃濃地問道。
“那幾個女的都像是小姐,從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猜的。我其他沒說,就是想到小李有些可憐,指出王橋是李寧詠的男朋友,不能在外面亂來。”
陳紅梅道:“李寧詠眼光也太次了,那個男的是做什么的?”
黃頭發眨著被打腫的眼睛,道:“她男朋友以前是城東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牽涉到梁強案子里面,被貶到檔案局當普通干部。他不但不改過自新,反而變本加厲,帶娛樂場所的小姐在公共場所玩。剛才譚哥還在替他隱瞞,當時他那個形象簡直不堪入目,把一個女人抱在懷里,坐在腿上。一邊吃酒一邊親吻。”
陳紅梅最信任小邱,總認為小邱象大白兔一樣純潔,最不喜歡胖子,認為胖子不端。所以到譚家的只是小邱。胖子回避了。陳紅梅幸災樂禍地道:“小李不是眼光高到天上,怎么看上了這么一個人。”
黃頭發小邱接著說道:“聽說那個王橋挺會演戲,平時道貌岸然、一本正經,實際上卻滿肚子臟東西,上一次桑叔被調出公安局。就和他有關。”
陳紅梅道:“老桑調出公安局和王橋有關?”
譚星海就點了點頭。
陳紅第道:“這個王橋還真不簡單呢!是邱家的一條好狗。你的臉傷又是怎么回事?”
黃頭發小邱繼續說道:“當時譚哥看不過去了,就招呼了兩句,說得也很客觀。那個王橋根本不聽勸,很兇狠的罵我們多管閑事。還撲上來打我們,我的鼻血、頭發都被他打傷了。這人長得高大,我打不過他。”
譚平在一旁道:“別說了,我們自認倒霉。小李要和這樣的人談戀愛,和我沒有一點關系。如果不是當時小邱擋著我,我也要挨拳頭。”
這一套說辭是經過研究的,專門針對父親和母親的弱點。如果很直白地說王橋的壞話。或者說潑臟水過于明顯,會讓人生經驗豐富的譚星海懷疑。他們利用與李寧詠的糾葛來抹黑王橋,這就達到了很好的效果。
譚星海原本就和邱大海有矛盾,對王橋本就沒有好感。此時知道王橋還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還動自己兒子。以前是沒有好感,現在是很有惡感了。
原本處于譚星海這個位置,王橋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以前完全沒有放在眼里。現在被兒子添油加醋的擺了一道,他對王朝的印象變得很深,知道了他牽涉到梁強案子。現在被貶到了昌東檔案局。
這對于王橋是極為不利的。
在父親面前給王橋撒了藥,也就達到了譚平的目的。譚星海不僅是自己父親,還是靜州市委副書記,參加書記會和市委常委會。有發言權的。他們平時并沒有多少機會參與到靜州政治生活,但是處于權力人物的身邊,能用一些迂回的辦法來影響一些人的命運,這就是權力人物身邊人的可怕之處。
在有些人的想象中,官員子弟是天生就具有權力。每個人都有難處,官員子女同樣如此。他們想發揮“衙內”的威力,也需要磨練和成長。平時在大家耳中聽到的只是少數手段了得的官員子弟,但是生活中有更多默默無聞的官員子弟,隨著時代波浪在飄浮。
早些年,山南市縣領導要為兒女謀私利,主要做法是把兒女們送到國有工廠。隨著時代變化,后來把兒女放在政府機關。市場化大潮涌起后,有少數官員子女憑借父輩影響力在市場上淘到了第一桶金。這些淘金者給后來的官場子弟們作出了一個榜樣,官員子女經商者的數量開始多了起來。
譚平和邱謂這類官員子弟也正在努力地形成自己的勢力和圈子,這個過程也很難,并非一蹴而就,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依賴父輩的權力是有局限的,畢竟只能通過間接的方法獲得能力,而且父輩任職是有年限的,一旦權力過期他們也都成為過時人物。
譚平將邱渭送出家門時,邱渭道:“這一下夠王橋喝一壺,如果你爸將王橋打入另冊,至少在你爸任職內,他很難翻身。”
譚平在路燈光下臉色顯得更加蒼白,蒼白得很是陰沉,他雙手放在褲子口袋里,道:“弄了王橋,我還是沒有成功的感覺。現在那些社會人都能開公司賺錢,老八還想著找你爸要渣土工程,我們也別鬼混了,籌款搞一個公司,利用老爺子們還在崗位上,多賺錢,免得他們下臺后,我們全都歇菜。”
王橋完全沒有料到一次偶然發生的小事,會深深地影響到自己。他只是在心里猜了猜姓“譚”的身份,很快就將這事丟在了一邊。
黃毛和老八離開兩個小時以后,晚餐才結束。
王橋有些猶豫自己的去向,要么回工地,要么在靜州和李寧詠見面。在衛生間小解的時候,他做出了回工地的決定。如果與李寧詠見面,談的肯定是如何找關系調動單位,如何尋找向上爬的機會,在梁強案沒有結束的情況下,邱大海作為市人大副主任都沒有辦法,自己更沒有過硬的關系改變命運。
將寶押與鄧建國身上同樣不靠譜,鄧建國還沒有在靜州到職。就算來到靜州,一個理性的領導人也不會輕易去碰梁強案,等到鄧建國站穩腳跟,再等到人們對于梁強案逐漸遺忘,至少得有三四年時間。
三四年時間以后,靜州形勢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還真說不清楚。
王橋是很有個性的人,不想屈服于現實,也不想屈從于某個人。既然暫時無力改變現狀,就改變自己,到工地就是為了另一種生存方法做試探。到目前為止,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是覺得自己還能夠適應,甚至有如魚得水的感覺。
有了這種感覺,王橋對被貶到檔案局工作就沒有太多的怨念。此地不由爺,自有留爺處,他有這個自信。
回到工地天已晚,陳強讓人準備一些鹵菜,提來幾瓶啤酒。
“我們哥倆再喝幾杯。今天吃燒烤時,我覺得你很克制,沒有盡興。”陳強坐在硬木板凳上,用牙齒咬開啤酒蓋,倒進了杯子里。
王橋很實誠地道:“我確實需要克制。雖然楊洪兵和洪平都是老朋友,但是人會變的,以前的老朋友到底會發展成什么樣,我心里也沒有底。如果單獨在一起,我會很放松,現在全部聚在一起,反而得警惕一些。更何況還有不熟悉的姚建軍,我更需要保持一點理性和警惕,不想在他們面前喝多。”
陳強道:“那個黃毛是想來找你,老八就是黃毛叫來的,你有什么事惹到這些人?”
王橋想起譚星海白皙的臉,道:“無聊事,不談也罷。”
兩人端著啤酒杯,碰了一碰,慢慢地喝。
陳強道:“蠻哥,你知道我最難受的日子是在哪里過的?”
王橋道:“大約是在看守所的時間吧!”
陳強道:“那確實是我最難受的時間。出事前我是省交通廳的總工,不管走到省內什么地方都是很受尊敬的,不能說應者如云,也到處是鮮花掌聲。一夜之間,交通廳領導基本全軍覆沒,我從人上人一下就變成了階下囚。想著以前風光的日子,又想著以后艱難的日子,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支撐我活下去的是妻子和女兒。熬過了看守所漫長的等待,到了勞改隊后。我才慢慢適應了自己成為階下囚的真實狀況。女兒考上山南大學。給了我很大安慰,也是努力要活下去的最大動力。”
王橋知道陳強是想用自己的經歷安慰自己,沒有多語,舉杯喝酒,靜靜聆聽。
正在兩人談心之際,老廖氣急敗壞地推門而入。
第二百九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