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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寧詠已經被送回到自己家里。晏琳明顯輕松了,與黎陵秋開始閑聊,了解城關鎮的基本情況。
黎陵秋接到老趙電話以后,道:“我們下樓去,老趙將伯母送過來了。”
晏琳無可奈何地搖頭道:“我這個老媽,哎,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黎陵秋道:“天下老媽都是這個樣,你以后也肯定會這樣。我記得兒子在九歲時第一次去夏令營,去之前還好好的,等到開了車以后,我就感覺心里空蕩蕩,沒根沒落。后來就開始懷疑兒子是否坐上了大車,越想這個問題越覺得可疑,帶著老公又回到出發地點去找兒子。被老公嘲笑一番后,我才想起要給帶隊老師打電話。結果帶隊老師又關機,急得我啊不行。終于,在晚上打通帶隊老師電話。我不好意思說兒子是不是在夏令營里,只是問兒子乖不乖。聽到老師說兒子很懂事,我這才放心。”
晏琳本身就有些強迫癥傾向,聽到黎陵秋的經歷倒是很有些感同身受,道:“這是太關心導致的焦慮,和出了門總是懷疑家里沒有關水、關電和關門一個道理。”
談話間,黎陵秋和晏琳來到樓下,見到了陳明秀。
黎陵秋略為寒暄,告辭而去。
陳明秀望著遠去的小車。道:“這個黎書記是什么書記?”
“黎書記是分管組織的黨委副書記,是她給我找的房間。里面布置得挺好。”晏琳又用責怪的語氣道:“媽,你跑過來做什么?我剛來報到,你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別人會小瞧我的。你是今天回去,還是明天回去,我才來上班。不好意思找單位要車。你只能坐長途車,或者打個出租車回去。”
陳明秀嗔道:“我才來,你就想趕我走,這么不喜歡你媽。放心吧,我有車。小車班林師傅把我送過來的,他今天晚上就住靜州老廠,明天他回來接我。老林師傅還在老廠住著,就是不肯搬家。”談到這里,她忍不住就道:“你以前知道王橋在城關鎮工作嗎?”
晏琳道:“我知道。這一次下派掛職鍛煉是組織安排。直接通知我,又不會同我商量。”
陳明秀從丈夫口中倒是得知了事情真相。丈夫一直不太愿意讓女兒全部了解與老杜的真實關系,有些事情就沒有給女兒說。此時在城關鎮遇到了王橋,她更不愿意與女兒談及下派掛職的來龍去脈。
上樓時。陳明秀還是忍不住提及王橋,道:“王橋發展得還可以最,都當了鎮長。在昌東縣里,鎮長是不是都很年輕,剛才那位副書記年齡也不大,地方上干部年輕化落實得比工廠里要徹底一些。”
與媽媽談王橋是一件別扭的事情,晏琳又回避不得。就道:“王橋這個年齡當鎮長且實際行使黨委書記職權,很少見。他提拔有點特殊原因,主要是因為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他在選調生中,也算優秀的。”
陳明秀追問道:“他這種情部不多?”
晏琳道:“很少。”
陳明秀道:“城關鎮黨委書記到哪里去了?”
晏琳道:“聽黎書記說調到工業園區當常務副主任去了,平時在那邊工作,不到城關鎮來。”
到了四樓,晏琳打開房門。
出租房是精裝房,三室一廳,原來的主人調到了靜州,這個房子就空了出來。黎陵秋租下房屋以后,找人打掃了房間,又采購了比較齊全的日用品。
陳明秀對房間還是滿意的,道:“房子不錯,比我想象中要好。你是省委辦公廳的掛職干部,縣里肯定要重視。”
晏琳知道母親對地方工作不熟悉,也不多說,道:“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要洗個澡,你自己倒杯水喝。”
等到女兒進衛生間洗澡,陳明秀趕緊給晏定康打電話:“我在昌東,在小琳的出租房里面,鎮里幫助租的,條件還不錯。”她隨即用加重語氣,道:“你猜我在城關鎮政府見到誰了人,你猜猜?”
晏定康道:“城關鎮見到熟人?我猜不出是誰,我還有事,別賣關子了。”
陳明秀道:“以前小琳在復讀班的那個同學王橋,他在城關鎮工作,你猜他在城關鎮做什么工作?”
晏定康對當年滿身鮮血的王橋印象太深,原本坐在椅子上,聽到王橋兩個字,就立刻站了起來,道:“搞錯沒有?王橋怎么可能在城關鎮工作,我記得他高考超了重點線的,畢業后不應該分配在鎮上。他在鎮上,憑其學歷和很短的工齡,應該是團委書記這類職務。”
陳明秀道:“你猜錯了,王橋是城關鎮的鎮長,還兼任了黨委書記職務,原來黨委書記調到工業園區擔任常務副主任了。”
陳明秀長期在工廠工作,對地方工作不熟悉,對如此任職的意義并不清楚。但是晏定康作為廠長,與地方聯系非常緊密,就算是到了省工業園區里,有時也要與當地鎮政府打交道。他是真是吃驚,道:“昌東城關鎮少說有十來萬人,王橋工作時間很短,能夠擔任起這么重的領導責任。”
陳明秀道:“鎮長有什么了不起,不過是正科級,我家小琳還是省里的副科級。”
晏定康道:“那完全不一樣,小琳說得直白些就是為領導服務。王橋那種職務就是執政一方,承擔的責任完全不一樣。只不過在現在體制下,小琳靠近中樞,現在弱一些,以后發展前途反而大一些。王橋這種基層干部如果能夠發展起來。就是很厲害的角色。但是他距離中樞太遠,以后多半在縣級打轉。要想突破很難,但是突破后的基層干部往往能成大器。”
陳明秀道:“我側面問過了,王橋沒有結婚,沒有談戀愛,我們家小琳還是單身。如果他們在這一年談起戀愛,你還反不反對?”
晏定康沉默了一會。道:“以前是以前。那時他們還在讀復讀班。現在是現在,我們都不要插手,讓他們自由發展。”
陳明秀一直對勇救女兒的王橋抱有好感,道:“如果我是王橋,肯定就會狂追我們家小琳,小琳畢竟在省委辦公廳工作,以后能幫他。”
說話時,她站在陽臺與客廳的門之間,看了衛生間一眼。不想讓女兒聽到后面的談話。
在衛生間里,晏琳正在愜意地沖澡。溫潤熱水包裹著全身,這是她最為放松的時刻。她閉著眼,腦里浮起李寧詠的模樣。憑心而論。李寧詠是漂亮的有氣質的女孩子,家世也好,與王橋站在一起甚為相配。想到這一點,她內心就隱隱有點吃醋。
“我為什么要吃醋?我和王橋早就結束了。”
“難道就不能重新開始嗎?李寧詠也和王橋分手了,看她的神情,十有想要和王橋重歸于好。她能重歸于好,我為什么不行?”
“我是省政府辦公廳的。為什么要自降身份,到昌東城關鎮來競爭,一年時間,我還是要回去的。我的選擇面要寬得多。”
“關鍵是我還喜歡王橋嗎?如果真喜歡,為什么還要給自己找這么多的理由,當年在意呂琪是自己強迫癥發作,我要克服自己的強迫癥。”
晏琳腦中思緒紛亂,如無數馬蹄奔過。
在穿衣服之時,她取了張紙巾,擦掉了鏡子上的水汽,一個苗條、健康、白皙的身體出現在鏡子。與幾年前相比,鏡中人稍稍胖了些,變得更加圓潤,更有女人味道。
吹干了頭發,畫了淡妝,晏琳這才走出衛生間。
陳明秀已經打開了女兒帶來的行李箱,將衣服取出來掛在了衣柜里,她聽到女兒走過來的腳步聲音,道:“你要在這里生活一年,必要的生活品還得賣,比如熨斗就需要,否則衣服拿出來都是皺巴巴的,影響形象。”
晏琳站在衣柜里,將出席晚晏的正式服裝從衣柜里取了出來,道:“媽,晚上城關鎮要給我和另一個掛職干部接風,等會黎書記來接我,你只能自己解決晚飯了。”
陳明秀道:“好啊,我正好可以去采購,你這里需要的東西還不少。”
母女倆就在一起收拾房間,談起生活中的閑話。
到了五點半,黎陵秋準時帶著車來到天燃氣公司家屬院。
陳明秀就站在窗臺上,看著身穿淺紅色長裙的女兒走上小車,遲遲收不回目光。等到小車走遠,她拿了一個小本子,挨個房間記錄所缺物品,準備到百貨公司去購賣。
在城關鎮伙食團里,兩輛小車幾乎同時停進院子里,從院子里分別走下來兩個穿紅長裙的女子,一個是晏琳,一個是李寧詠。
兩個女子見到對方都有些傻眼。誰也沒有料到,在這種場合下,兩個居然會撞衫,這個衫撞得實在是尷尬。
王橋同樣被兩個撞衫的紅裙女郎閃了一下眼晴,腦袋就如有一架重型轟炸機在起飛,轟隆隆亂響。
男女搭配,工作不累,今天參會的班子成員多數是男性,此時面對著兩個漂亮讓人不敢直視又總想偷偷看兩眼的年輕女子,都有些興奮。
人到齊,大家落座,例行的接風晏就開始。
王橋致辭后就打了招呼:“今天雖然是接風宴,但是不準向晏書記和李書記灌酒。我定個規矩,給兩個女書記敬酒的,女書記可以沾沾嘴皮,敬酒的男同志必須喝完。”
李紹杰開玩笑道:“王鎮,現在是男女各頂半天邊,你這是歧視女同志。”
王橋道:“李書記是學法律的,我們這樣做是先定酒法,然后在酒法下行事,完全符合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
除了從檢察院下派的政法副書記開了開玩笑以外,其他人都接受了這個并不符合基層行事的“酒法”。
從這一點,久在機關打肚皮官司的晏琳看出王橋在城關鎮確實有威信,不僅僅是職務帶來的權威,而且有著強烈的個人魅力,形成了讓眾班子成員信服的非職務性權威。她有點驚訝王橋在短短任職時間內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論了解,李寧詠超過了晏琳。她知道王橋在工作中的魄力,也就不奇怪班子成員對其發自內心的尊重。
有了“酒法”,接風宴便不是太熱鬧,九點半就散了場。這也正是王橋要的效果。
辦完了接風宴,以后他就盡量讓晏琳和李寧詠不同時出現在相同的場合,免得尷尬。
晏琳回到出租房里,屋里就傳來了茉莉花香。在客廳里出現一個花瓶,里面有些潔白的散發清香的花朵。陳明秀聽到開門聲,拿著擦桌布從里屋出來,道:“沒有喝酒吧,農村干部勸酒都厲害得很。”
晏琳臉上略帶紅暈,道:“加在一起喝了兩小杯。”
經過陳明秀的清掃和布置,屋里就有居家的人氣。晏琳雖然覺得母親在第一天追過來有點不妥當,可是站在潔凈的散發著茉莉花香的出租房內,還是覺得母親來了真是好。
陳明秀拿了一串鑰匙,道:“我換了鎖芯,這樣安全一些,免得房東手里有鑰匙,偷偷進屋。”
晚上,母子倆睡在一張床上,透過窗,可以看到滿天的繁星。
陳明秀道:“想到你要在這里過一年,我就不放心。”
晏琳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現在是城關鎮黨委副書記。”
“你官當得再大,也是媽的女兒。”陳明秀用手肘撐起身體,道:“小琳,你給我說實話,還想和王橋談戀愛嗎?”
(第三百九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