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寧詠臉色紅潤地坐在王橋對面,心情很是不錯,道:“我申明啊,我是煮的稀飯,不是粥,稀飯和粥是兩個概念。”
王橋臉上沒有笑容,眉毛擰在一起,極為嚴肅。
李寧詠道:“喂,喂,蠻子,你怎么不說話。”
王橋放下筷子,道:“我不知道說什么。”
李寧詠臉上閃出一絲嬌羞,道:“我們有多久沒有在一起了。”
王橋搖了搖頭,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照得出人影的清稀飯,這才道:“也好,趁著這個機會,我們還是來徹底談一次。自從彭克縣長出事以后,我們其實沒有認真地談一談。”
李寧詠突然警惕起來,道:“你想談什么?”
“我想談婚姻。”王橋道:“今天這件事情其實不應該發生,我的身體倒是爽了,思想負擔卻很重。從今天開始,我戒酒了,徹底戒酒,不管是誰,不管是什么情況,我都會滴酒不沾。”
“那吉書記讓你喝酒,你喝不喝?”這句話意義非常豐富,讓李寧詠猝不及防。
王橋斷然道:“不喝。”
李寧詠道:“出來工作怎么能不喝酒,那你不怕得罪人?”
王橋道:“真正的友誼不是靠喝酒喝出來的,吉書記也不會以酒量要考核部下。當然我也不會拒絕得如此生硬,從現在開始,我就宣布肝部不適應喝酒,如果宣布肝部有病的情況下都要讓我喝酒,那這種朋友不做也罷。我是認真的,從今天起,滴酒不沾。”
從考上大學以后,王橋多數時間都是處于順境,只有在檔案局那一小段是逆境,不知不覺中,他的警惕性開始放松。出任城關鎮一把手以后,心理還是有所膨脹,變得特別自信和自負。今天酒后失去理智,做了清醒時不愿意做的事情,讓他猛然間就警醒起來:李寧詠只是出于‘愛’才設下這個小局,自己都沒有能夠控制住。若是被其他人出于另外的目的設了局,后果不堪設想。
李寧詠見王橋說得十分嚴肅,臉上笑容開始僵硬,道:“你沒有必要戒酒吧。”
王橋道:“我決心已下,再也沒有喝酒的機會了。”
李寧詠笑容一點點消失,道:“你這樣做是對我不滿,你,真的這么恨我嗎?”
王橋道:“我不恨你,一點都不。我只是覺得不應該放縱自己,自從那一次邱檢給我談話以后,我們的戀愛關系便結束了,不可能再恢夏。”
這句話說得很直接,如飛刀一樣扎在了李寧詠心窩上,讓她臉色變得蒼白,道:“你一點都不念舊情,一日夫妻白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就不容記我犯一點錯誤,心胸未免太不寬容了。”
王橋將話說得很透,沒有在隱藏,道:“執子之手,與之攜老,這肯定是每個人對家庭和戀人的追求。實際上我只是遇到一點挫折,還遠遠談不上人生失敗,就迅速被一個家庭拋棄,這種經歷有一次就行了,我不愿意經受第二次。人生百年,不知道會遇到什么險境,有了第一次經歷,我對和你以及你們家共渡人生的信心就完全消失了。這是真話,發自內心的。”
李寧詠如羚羊一般瞪著王橋,氣急敗壞地道:“誰沒有一點私心雜念,你不要把自己說得這么高尚。剛剛和人家睡了覺,轉眼就說出這么心狠的話,就是扯脫不認人。”
王橋道:“我對剛才的行為并不慚愧。我個人在性方面其實需求挺旺盛,估計是從小鍛煉,身體比較好的原因。憑心而論,你的身體、美貌和氣質都曾經讓我迷醉,包括現在我都很喜歡,所以剛才那種情況下沒有能夠抵抗你的魅力。我反省自己,就是不能再喝酒了,要用理智來管住本能和。”
李寧詠道:“剛才睡過,現在就不想負責了。”
王橋道:“這是雙方的事情,我想不出要承擔什么責任。”
李寧詠眼淚終于奪框而出,道:“你無賴,無情,心狠,我算是看錯人了。”
王橋道:“我雖然不會主動去承擔什么道義責任,但是,剛才你說得對,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想和你成為仇人。人這一輩子很漫長也很短暫,我在這里承諾,只要不違反法律法規,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只要開口,我一定會幫助你的。”
李寧詠用手背擦淚水,道:“你就想用一張空口支票來打發我!虛偽,偽君子、岳不群。”
王橋道:“今天我講得這么徹底,就是不想當偽君子,我寧愿作一個真小人。而且,把話講清楚,就是不想給你以幻想,免得耽誤你的時間。”
李寧詠幽幽地道:“你已經耽誤了兩年時間,女人青春有幾年,你就占了兩年。現在又如扔一張破桌布一樣把我拋在一邊。”
“我希望你有美好的人生。”王橋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得清楚準確后,就不想多說這個問題,道:“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等會我去煮點皮蛋瘦肉粥,算是分手飯吧。”
李寧詠深知王橋的強硬性格,今天晚上瘋狂的事就是其為了挽回愛情的一次大膽嘗試。
從知道陽和鎮的飯局,再到主動參加,然后挑起戰爭,最后與王橋睡在了一起,整個過程都很完美,都是按著計劃在進行。
當激情之后,她已經感到了勝利的曙光。
誰知,眼前這個男人居然為了這事要永遠戒酒。從他口里說出來的話應該是真實的意思表達,而且能夠做得到。戒酒之事,其實比直接拒絕都讓李寧詠傷心。
事已至此,李寧詠知道事情確實無法挽回了,邱家人骨子里的堅強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里,準備接受“當初自己選擇分手”帶來的不可逆后果。她扯了一張紙巾,認真擦掉了眼淚,道:“我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要答應我。”
王橋道:“首先申明,我不接受威脅。你說吧。”
李寧詠道:“你不能和晏琳談戀愛。”
王橋道:“這應該是我的自由吧。”
李寧詠威脅道:“我不管什么自由,先把話說清楚,如果你要和晏琳談戀愛,我就去給她說今天晚上的事情。”
王橋道:“我說過,我不接受任何威脅。我與晏琳的事情雖然與你無關,但是我也可以這樣表達吧,我在讀復讀班的時候和她曾經有過一段感情,但是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有近五年時間。這一次她來掛職是組織安排,我們兩人就是一般同事。”
李寧詠堅持道:“你要答應,不能和晏琳談戀愛,我會吃醋,吃了醋的女人很可怕的,能做出什么事情,自己都控制不了。”
王橋嘆了口氣,道:“我和她不會再談戀愛,這不是受你威脅,而是這一段時間接觸后的真實感受。往事不可追回,我沒有當初的激情了。”
聽到這個承諾,李寧詠也并不高興,道:“我這是損人不利己,沒意思。你真不受我威脅?”
王橋道:“最初和晏琳見面的時候,我還有些遲疑,后來覺得往事確實不可追回,感情結束后很難重新開始。”
李寧詠道:“晏琳和你為什么要分手?”
王橋道:“當初晏琳認為我一直沒有忘記前女友。”
李寧詠有點驚訝地道:“你還記得那個楊明?她不怎么樣吧,各方面條件都不如我和晏琳吧。”
王橋道:“不是楊明,是另一個。”
李寧詠憤怒地抬手指著王橋道:“你真他馬的花心,談了這么多女朋友。”
王橋想起從看守所出來以后就人間消失的呂琪,道:“我沒有女人緣,總會被莫名其妙地被人甩掉。包括你,也是你甩掉我,當時我是準備和你結婚的。”
聽到這句話,李寧詠又如被飛刀扎了一刀,道:“這幾個女朋友,你最喜歡誰?”
王橋道:“交往的時候,我都是真心的。而且在交往時,我絕對沒有任何對不起女友的事情。”
李寧詠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到底最喜歡誰?”
王橋道:“這個重要嗎?”
李寧詠道:“對我很重要。”
對于女人這種不理智的情緒,王橋有點無語。他仔細將呂琪、晏琳和李寧詠在腦海中過了一趟,道:“可不可以不說。”
李寧詠道:“不,我想知道。”
王橋道:“當初我在舊鄉教過小學,那是我非常艱難的一段日子,幸虧有呂琪陪伴,我到現在都難以忘記。我一直想與她見個面,問一問當初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黯然道:“我和她也沒有未來。呂琪后來考了研,在國外。”
李寧詠雖然知道自己多半不是王橋最喜歡的那一個,可是聽到真實答案,仍然很傷心。幸好晏琳也不是王橋最喜歡的,這讓她稍稍好受一些。
這一次談話是王橋完全敞開心扉的唯一一次,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其他女人面前談起與呂琪的感情。談完這一段往事,王橋道:“時間很晚了,你還是去休息一會,我把皮蛋瘦肉粥煮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喝了。”
李寧詠苦笑道:“這是最后一粥吧。我還有一個小小請求,能最后告別擁抱一下嗎?”
王橋答應了這個請求,當他將李寧詠抱在懷里時,肩膀突然產生一陣劇痛。他忍著沒有動,任由李寧詠咬自己的肩膀。
咬完之后,李寧詠有一幅邱家人的高傲,道:“你現在享受的是張無忌的待遇,希望我的牙齒印會一直留下來。我借用你的床休息一下,早餐時叫我起來。”
李寧詠獨自回寢室,躺在王橋床上,拉了薄被蓋在頭上。她想著再也無法與王橋在一起,悲從心來,無聲地哭起來,眼睛把枕頭打濕了一大片。
王橋肩頭有一片血跡,不停地往下流。他到衛生間看了傷口,肩頭上有一圈牙齒印子,血肉模糊,鮮血順著皮膚往下流。他看著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道:“我是不是太心狠了,一點不念舊情?”
他隨即又想道:“當斷不斷,自食其亂,我不能軟弱猶豫,否則害人害己。”
(第四百零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