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州有城,名曰扶風。
南瞻燕山,丘林幽怏,北臨云水,寂寥長邁,東觀大荒,躍龍騰蛇,西瞰諸島,日月沉浮。
起于白山,阻之蘭庭,青霄秀出,丹氣為霞。
景幼南站在半空中,寬袖大衣,爽朗清舉,遙望遠處,見孔翠群翔,犀象競馳,不由得贊嘆道,“不愧是不到扶風,枉來靖州,真是名不虛傳。”
朱元晦開口笑道,“扶風城歷史足有三千年,不遜色于一般的宗門,本來就以雄渾厚重著稱,后來又經過九州商會大手筆擴建,海量的晶石砸下去,才成今日巍峨壯觀。”
“嗯,
景幼南點點頭,四下打量。
城前往來士女,服靚妝,冠帶交語,多于星辰。
或駕云車,或乘飛禽,鶴嚦聲聲,飛舟幢幢。
不用說就知道,將要舉行的拍賣會吸引來不少玄門世家的子弟,紛紛從千里外趕來,不愿意錯過。
這個時候,天際盡頭忽然顯出一點烏光,三五個呼吸后,漲大到拳頭大小,繼而如黑色大日,躍然而出,高掛天穹,普照萬物。
只是這黑色大日沒有任何的溫暖光明,反而是陰測測的,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下一刻,黑色大日墜地,光芒一分,走出一名少年人。
他身穿玄黑色冕服,長發隨意披在肩上,容貌雄偉,氣質出眾,往前面一站,引得路邊的少女們美目異彩頻頻。
景幼南一眼就認出來人,開口道,“慕容垂。”
聽到聲音,慕容垂轉過身來,目光一縮,一字一頓道,“景幼南。”
兩人四目相對,毫不掩飾對對方的敵意和忌憚。
吐出一口濁氣,景幼南率先開口道,“想不到能在這里見到慕容道友,”
慕容垂身量極高,足有九尺,聲音如金玉般清亮,答道,“見到景道友,我也很意外。”
景幼南劍眉軒起,嘴角掛起莫名的笑容,道,“我想以后還會見面的。”
慕容垂雙手攏在袖中,哼了聲,生硬地道,“求之不得。”
說完,他沖景幼南點點頭,大袖一甩,沖城中走去。
景幼南盯著慕容垂消失的背影,面色變幻,沉吟不語。
朱元晦湊上來,開口問道,“景師兄,你認識這個人?”
“嗯,有過數面之緣。”
景幼南點點頭,面上恢復平靜,古井不起波。
朱元晦笑笑,道,“景師兄,這個慕容垂可了不得,是這一代很有名氣的年少俊才,聽說九州商會的一位大人物已經收他為親傳弟子,將來很可能會成長為執掌一方的霸主。”
“這么快就出名了?”景幼南露出驚訝之色,隨口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以后的事情,可說不準。”
“呵呵,”朱元晦劍眉星目,氣質如松,笑起來卻很有親和力,奉承道,“別人不敢說,像景師兄這樣的天才人物,將來必定是有大成就的。”
“哈哈,承你吉言。”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中天之上,一道鋒銳劍光劈空而至,眨眼到兩人眼前,然后劍光一收,走出一名青絲白裙,瘦身纖腰的少女。
少女五官精致如畫,黛眉含翠,膚如凝脂,纖腰一握,稱得上一等一的美 只是她本人神色冰冷,周身環繞一股清清冷冷的氣息,明顯是生人勿近。
景幼南看到來人,先是一愣,隨即面帶笑容,稽首行禮道,“金道友,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金玉瑤依然如同在幽云仙舍中那樣,出塵清幽,不善言辭,啟唇答道,“景道友,”
景幼南爽朗一笑,邀請道,“他鄉遇故知,真是一大喜事,若金道友有暇,不如進城一敘?”
金玉瑤細眉一動,簡單地吐出一個字,道,“好。”
“我去安排云車,”
朱元晦一邊往外走,一邊暗自感嘆道,自己這個新見的景師兄真了不得,連上清觀的女劍修都認識,真是能者無所不能。
太一宗的駐地在城東近郊,占地不知道多少畝,一眼望不到盡頭,宮闕樓臺,飛檐掛角,門千戶萬,紫氣縈繞。
景幼南選了一個安靜的小亭,讓人煮上香茗。
亭前溪水淙淙,芳草如積,三五只麋鹿在溪邊飲水,一群巴掌大的玲瓏玉象在紫羅藤蔓間鉆來鉆去,生機勃勃,若夫神仙。
金玉瑤坐在云榻上,細腰如柳,美目看著汩汩往外冒的沸水,片言也無,十足十的沉默性子。
景幼南咳嗽一聲,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先開口,恐怕兩人就得這樣坐一天,打破沉默道,“金道友來扶風城也是為了即將舉行的拍賣會?”
金玉瑤收回目光,道,“是,”
景幼南又問道,“可有目標之物?”
金玉瑤身子坐直,俏臉上興奮之色一閃而逝,道,“聽說拍賣寶會上會有化清神泥,我來碰碰運氣。”
“化清神泥,原來如此,”
景幼南目光一動,表示理解。
化清神泥是一種天生靈物,是劍修眼中的寶貝,可以用來洗滌劍丸,培育靈性,價值連城。
可以說,如果有化清神泥相助,最起碼能節省三年到五年洗練劍丸,純粹合一,不讓劍修搶破頭才怪。
“對了,怎么沒見百里道友?她可是個愛熱鬧的性子,怎么沒與道友一塊前來?”
景幼南突然想起在幽云仙舍中見過的長腿美女,她和金玉瑤的關系可是好的很,經常形影不離。
金玉瑤蹙起好看的細眉,玉手緊了緊,開口道,“百里芷另有事情,不便前來。”
景幼南看出金玉瑤不想多說,就沒有多問。
實際上,自從上次在幽云仙舍中,秦云和金蓮童子憑借手中的兩件玄器,想要強殺景幼南,多虧百里芷暗自通風報信,請出門中真人出面,才擋下殺機 雖然來的真人白云瑤后來和景幼南鬧得很不愉快,結下深仇大恨,但要是沒有當時的百里芷通信,景幼南恐怕真的會喪命在秦云和金蓮童子手里。
只是這樣一來,靈法教的真傳弟子宋弘就很是埋怨了百里芷一通,說她多管閑事,兩人說著說著就爭吵起來,鬧了個不歡而散。
從那之后,百里芷就回轉太宵七真宗,閉關修煉道訣,到現在還未露面。
金玉瑤自然清楚里面的事情,只是她性子清冷,不愿意隨意談論自己閨蜜的感情。
景幼南沖上熱茶,開口道,“金道友要是拍賣會有何用到我之處,盡管開口。”
“好的,”
金玉瑤螓首低垂,目光又看向跑到自己腳下打滾的玉象,這小東西卷起長鼻子,發出嚶嚶的叫聲,在作可愛的撒嬌。
兩人居于亭下,每次是景幼南出口相問,金玉瑤才接口回答。
景幼南心里嘆口氣,難怪有人說劍修舍劍之外,別無他物,和他們相處,真的是枯燥的很吶。
又過了一會,金玉瑤站起身來,道,“景道友,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
景幼南也從云榻上起身,開口說話。
金玉瑤搖搖頭,伸手召出劍丸,裹起一道劍光,撕裂大氣,轉瞬消失不見 景幼南端起一杯熱茶,細細品嘗,若有所思。
這就是劍修的風格,果斷于脆,直來直去,毫不拖泥帶水。
他們并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迎來送往,而是不屑去想,全憑本心行事,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冷酷而又純粹,或是是劍修的寫照。
這樣的人,作敵人很可怕,作朋友,卻很踏實。
“嚶嚶,”
景幼南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腳邊,兩只可愛的玲瓏玉象四蹄抱著自己的衣角,蹭來蹭去,小鼻子抽啊抽的。
“貪吃的小東西,”
景幼南從天馬嶺帶出過幾只玲瓏玉象,養在龍角海螺中,一看這個樣子,就知道這些小東西們是要東西吃。
笑著捏了捏它們的晶瑩小耳朵,景幼南從袖囊中取出晶石,放到地上。
“嚶嚶,”
一聞到晶石的味道,玉象立刻放開景幼南,四蹄撒開,一溜煙跑過去,長鼻子一卷,就收到嘴邊。
其他的玉象也一窩蜂跑過來,有的用鼻子卷,有的直接用短小的象腿抱住,在地上打滾。
正在此時,朱元晦從后面山石中轉出,看到滿地嚶嚶亂叫的玲瓏玉象,開口笑道,“有時候真羨慕這些小東西們,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啊,”
景幼南站起身來,在旁邊銅盆中凈手后,搖頭道,“如果這些小東西們能開靈智,它們肯定會羨慕我們,不管怎么說,咱們都有個念想,這些懵懵懂懂的小東西們只是賞玩之物,最多能博人一笑罷了。”
朱元晦琢磨了會,抬起頭,道,“不錯,比起這些連靈智都不開的小東西們,我們是幸運的多,雖然前途坎坷,但起碼活的明白。”
“正是如此,”
景幼南大馬金刀坐下,雙眉如筆,凝聲道,“人生天地間,不求活的自在,但愿活的明白。天生萬物,億萬子民,我們能踏上修煉之路,逐漸認清自身,就是大機緣,大造化,更應該珍惜。”
朱元晦遞上一份名單,道,“景師兄,這是拍賣寶會上可能出現的物品,還有收集的參加寶會的一些重要人物。”
景幼南接過來,掃了一眼,訝聲道,“不少魔宗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