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宗,執律堂。
金龍繞柱,翔鳳蟠梁,氤氳紫氣鋪地,處處大放光明。
玉文遠玉真人端坐在正中央純青色蓮花寶座上,頭戴青巾,手持玉柄麈尾,飄若游云,矯若驚龍,雙眸泛青,深沉不可測。
景幼南不敢多看,躬身施禮道,“真傳弟子景幼南見過玉真人。”
玉真人抬起眼皮,眸中青色愈深,一字一頓道,“景幼南,正清院負責門中糾察事宜,位高權重,影響力甚大。你既然要擔任副掌院,一定要慎言慎行,不要讓人看了笑話去。”
景幼南一時琢磨不出這位身為大修士的執律堂堂主話語中的意思,只能再次行禮道,“弟子遵命。”
玉真人神色不動,大袖一揮,用一貫威嚴的語氣道,“下去吧。”
說完,玉真人徑直閉上眼,天門上罡云升起,三朵青蓮綻放,香氣馥馥,異象頻現,已經是云游天外,體悟天心去了。
一名頭扎頂結髻的道童過來,輕聲道,“景副掌院,請隨我來。”
“嗯,”
景幼南點點頭,跟在道童身后,不疾不徐,氣質凝練。
不多時,兩人走完百丈石階,停下步子。
道童用手指著不遠處粉墻環護,綠柳周垂的院落,開口道,“景副掌院,此地便是正清院所在,我還要回去侍候老爺,就不送您進去了。”
景幼南稽首還禮道,“多謝道童。”
小道童笑笑,一擺拂塵,腳下生風,回轉大殿。
景幼南整了整頭上的道冠,負手而入。
只見進門就是抄手游廊,階下玉石漫成道路,兩邊種著大株的梨花并著芭蕉,三五只半人高的異種仙鶴自顧自地剔著翎毛,有一種說不出的桀驁不馴丨 十幾個宗內弟子,身穿正清院的法衣,自行排成兩排。
最前面的傅心儀頭挽同心髻,身披如意仙衣,身材高挑,肌骨瑩潤,微微揚起玉顏,美眸清冷。
看到景幼南進來,傅心儀盈盈萬福行禮,用略顯沙啞但很引人的女音道,“掌院和其他幾位副掌院有事不能前來迎接景副掌院,特意委托小女子傅心儀負責,倉促之處,還請景副掌院不要見怪。”
景幼南冷著臉,看著眼前松松垮垮的小狗小貓兩三只,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腦門。
這正清院的一幫老東西們真是太過分了,自己堂堂副掌院第一天上門,居然連一個人都不在 下馬威,毫不掩飾的下馬威啊。
景幼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憤怒,淡淡開口道,“哦,幾位掌院既然有事,由傅大執事出面也是應該的,反正咱們正清院最重規矩,一切從簡最好。”
規矩兩個字,景幼南咬字頗重,好像有些譏諷,又好像有別的意思,讓人捉摸不透。
傅心儀好像沒有聽出景幼南話里的意思,面上帶笑,在前面引路,一邊走,一遍介紹道,“正清院主要管理結構就是掌院,副掌院,執事,普通弟子,平時掌院很少出現,事務通常是由副掌院們處理。”
“嗯,”
景幼南應了一聲,只聽不說。
繞著正清院逛了一會,一行人來到偏殿,這是單獨為副掌院所設,金碧輝煌,大氣磅礴。
迎面是一張大理石玉案,花紋儼然,上面設有大鼎,煙氣裊裊。
東面墻壁上掛一副垂地《百仙圖》,左右掛一副對聯,乃是真人手筆,銀鉤鐵畫,筆走龍蛇,道:世間甲子管不得,壺里乾坤任自由。
絲絲縷縷的祥瑞之氣從畫卷對聯上冒出,氤氳成霞,流光溢彩,玄音清越。
景幼南在玉案后的云榻上坐下,就覺得冥冥中一股深沉威嚴的氣息降下,整個人的面容模糊了三分。
傅心儀領著正清院的一行人在下面,都是閉口不言。
大殿中一片死寂,沒有半點的聲響。
“嗯,”
景幼南心神一動,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
他可不是只知道修煉的修煉狂,前世經過塵世歷練,見到如此情況,立刻知道下面的人這是無聲的抗議,進行軟孤立。
反正自己來正清院,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要是下面的人還不配合,就是個傀儡角色,要是碰到事情,說不定還得栽個跟頭,顏面掃地。
“真不愧是三大家族掌握的自留地,外來人來此還真是不易。”
景幼南念頭轉動,心里暗自思量。
正在此時,大殿門口響起清晰的腳步聲。
一名高冠法衣,腰懸玉牌的青年人大步流星進來,稽首行禮,用一種清朗的聲音道,“稟告景副掌院,有門中女弟子元月晴揭發舉報真傳弟子納蘭桐與合歡派妖女舉止親密,恐有不正當關系。”
說完之后,他就老老實實退到殿門前,垂手而立。
“嘿,來的可真快,”
景幼南暗暗的冷哼一聲,雙目深處隱隱有冷芒跳動。
琢磨了片刻,景幼南看向下面的傅心儀,開口問道,“傅大執事,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都是如何處理的?”
傅心儀坐直身子,曲線玲瓏,她眨了眨大眼睛,想了想,才開口道,“以前這樣的事情都是由副掌院處理。”
只說了一句話,她就緊緊閉上嘴,仿佛化身為鋸口的葫蘆,一言不發。
景幼南橫了她一眼,見她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就知道對方是擺明了讓自己好看,不會出手幫忙。
“這還真是個燙手山芋,”
景幼南用手敲著玉案,咄咄有聲。
對于玄門弟子和魔門弟子接觸交往,特別是真人以下的弟子,雖然門規是不允許,但上面一直一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他們修為低,惹不起什么風浪。
不過真要是有人較真,抓到現行舉報,門規擺在那里,也不能不管。
因為要是不管的話,將來真要是出了大事,就是大問題,經手的人誰也逃不過門規的處置。到時候,會有不知道多少人抓住這一點落井下石,會很慘。
但真決定管的話,也不是簡單的事。
對方可是真傳弟子,誰知道他背后有多少關系網,而且他還是姓納蘭,明顯是執律堂三大家族之一的納蘭家族的精英。
在正清院中判處納蘭桐違背門規的話,就相當于直接打納蘭家族的耳光,可想而知,以后會在執律堂的日子有多難過。
景幼南面色變幻了數次,終于下定決心,一巴掌拍在玉案上,低聲喝道,“先帶元月晴過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