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隱塔。
不見天光,不明日月,只有深沉化不開的黑暗沉淀下來,隱隱有鬼哭狼嚎之音。
景幼南負手而立,道器五岳真形圖懸在腦后,氤氳鋪開,層層疊疊的山岳浮現,如光華輪轉,流霞飛彩。
他目光略過眼前的三人,劍眉挑了挑,居高臨下地點評道,“妙嚴宮把弟子扔進玄隱塔,未嘗沒有磨礪一番再大用的意思,沒想到都不成器,成了這般的不人不鬼的樣子。”
三人之中為首的是個麻衣少年,身形消瘦,顴骨凸起多高,聽到景幼南的話,他陰測測一笑,道,“到了玄隱塔還如此囂張,我倒是第一次見到,我保證,你會死的很慘。”
“大言不慚,”
景幼南不再廢話,向前一步,丹氣自鹵門之中冒出,向上一旋,化為水火神光,交相輝映,直接碾壓過去。
簡單,直接,粗暴。
在玄隱塔中,天地元氣稀薄,動用道術神通的話威能大減,還是直接用丹力碾壓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散,”
麻衣三人在玄隱塔中與化形的煞獸拼殺,與其他被放逐的妙嚴宮弟子爭鋒,斗法經驗非常豐富,他們一見景幼南來勢洶洶,立刻向外一退,隱成三才,演化五行,各自打出一道法訣,調動空間中的煞機。
轟隆,
兩種力量在半空中碰撞,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如鞭炮齊鳴。
“去,”
景幼南用手一指,五岳真形圖往下一落,山岳顯形,不可思議的重力降下,壓得麻衣三人骨架咯咯作響。
“不好,”
麻衣三人剛才被景幼南雄渾的丹力震得血氣翻涌,又被五岳真形圖壓住,無法移動,登時面色大變。
“殺,”
景幼南用手一拍,枯皮葫蘆躍出,底上口下,吐出五行劍光,凌空絞殺。
噗,噗,噗,
人頭落地,三人仰天栽倒,沒了呼吸。
“咦,這是什么?”
景幼南手持五岳真形圖,目光凝重,只見從麻衣三人的脖頸處冒出一縷黑煙,向上一卷,如龍如蛇,生有細鱗,嘶嘶有聲。
“困,”
景幼南玄功運轉,丹氣化為大手,水火之氣氤氳,抓向黑煙。
“真快,”
景幼南抓住兩縷,最為粗大的一縷卻如有靈性一樣,避過景幼南的大手,往地下一落,融入黑土中,不見了蹤影 “到底是什么東西?”
景幼南靈機聚于雙目,只見到黑煙在不停地變化,如龍如蛇,身上的細鱗隱有篆文,光華流轉,有一種可怕的氣 想了想,景幼南張口吐出一縷丹火,落在黑煙上。
滋滋,
丹火燃燒,黑煙如蛇般扭曲,發出令人頭皮發麻般的聲音,周圍的煞機補充過來,令黑煙凝而不散。
“真是古怪。”
景幼南眉頭皺了皺,他口中的丹火乃是一點純陽,連法器都能融化,卻對這黑煙毫無效果。
“東華慈光星辰尺,”
景幼南哼了聲,取出玉尺,輕輕一敲。
玄音響徹,青蓮花開,層層的玉光傾瀉下來,纏繞住黑煙,讓它們無法遁形。
“收,”
景幼南一抖玉尺,把黑煙收入尺中,鎮壓起來。
“到底是什么東西?”
景幼南撐開五岳真形圖,護住周身,然后盤膝而坐,開始煉化黑煙。
地下數千丈,山腹中空,隱成洞穴。
洞口黑柱一根,宛若龍蛇,細鱗如生,水從柱下過,暗然莫測,嘩嘩作響。
往里走,迤邐盤旋,石似山鬼,蝙蝠倒掛,陰風陣陣,刺人肌膚。
自景幼南手中逃脫的黑煙沿著洞穴前行,大約十幾里后,豁然開朗。
前面是一個洞府,有石床,玉案,花鼓,青盤,還有三五株梅花,一兩桿修竹,光華搖曳。
在碧螺傘蓋下,一個面相俊美的少年端坐,眉心紋路儼然,絲絲縷縷的黑氣自四面八方涌來,不斷匯入其中,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在醞釀,升華。
嘶嘶,
黑煙發出一聲細鳴,往上一躍,自少年鼻竅中進入,沒了聲息。
好一會,俊美少年睜開眼,眸子深深,隱隱有黑影閃過,喃喃道,“是東華慈光星辰尺,它怎么可能還會存在?
大袖一展,站起身來,俊美少年一襲黑袍,上繡龍紋,下描云雨,幽眇枯寂,他的聲音也是略帶沙啞,有一種妖異的魅力,道,“這件尺子在,恐怕會有人要吃大虧了。”
“反正是不管我的事,”
黑袍少年冷笑一聲,面色漠然,道,“只要我汲取足夠的能量,能脫出囚籠,管他洪水滔天。”
“這樣的話,倒是可以去跟他談一談。”
有了決斷,黑袍少年身子一轉,平地起風,頭頂的黑土自動向兩旁分開,隱隱約約只看到一條黑線在飛馳,眨眼不見了蹤影。
小山界。
煙霞散彩,日月搖光。
寶閣生紫氣,瓊樓繞瓊香。
金烏玉兔顯形,玄獅青獸奔走,仙蕊四時不謝,松竹萬年常青。
張玉真人眉須雪白,面色紅潤,端坐在七彩蓮花寶座上,天門上升起慶云,大有半畝,絲絲縷縷的祥光瑞氣氤氳,或為天宮,或化地府,或成鳥獸,或狀花魚,千變萬化,不可測度。
隨著張玉張真人的吞吐,整個小山界就如同心臟般跳動,咚咚的聲音,遠近可聞。
從遠處看,小山界如同一只遠古的鯤鵬,吞吐云氣,招風引霞,雷霆纏繞,玄音如獄。
突然之間,張玉真人心血來潮,睜開眼,揚手一招,小玄界的門戶打開,一點星芒垂下,然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伸,化為一張金字玉書。
玉書長有三尺,狀若古樸,繪有龍章鳳篆,祥光瑞氣氤氳,仙音無風自鳴。
張玉真人看了眼上面的太一宗標示,眼皮一跳,手一伸,接過來,展目觀看。
足足有兩刻鐘,張玉真人放下玉書,神色不變,只是低低嘆息一聲,道,“可惜我只有三百年的壽命,而宗內又無人能成就洞天,不然的話,何必吃這樣的悶氣。”
張玉真人想了想,摘下發髻上的玉簪,隨手擲下去,頒下法旨道,“白鶴童子,持我手諭,請掌門來一趟,說我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