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徐來。
葉滿春池,花開雜樹,翠蓋落照,斑駁斜影。
猿啼不見,鶴唳不聞,空山無音,深谷死寂。
好一會,全真人才回過神來,美眸中的驚駭之意尚未隱去,喃喃道,“劉真人就這樣隕落了?”
“元嬰不存,自然是隕落無疑。”
徐真人擰著眉頭,緩聲道,“劉豫州雖然性子暴躁,但斗法經驗豐富,現在卻是幾個照面就被人斬于法劍之下。”
“尚未動用道器。”
全真人可是記得拜訪自己的紅裙少女,眉目如畫,卻是鋒芒畢露。
“是啊,還有道器護佑。”
徐真人嘆口氣,道,“玄功精深,身懷重寶,狠辣果斷,手腕高明,咱們退避三舍,未嘗不是好事。”
景幼南不動用道器的緣由,他看得明白,無非是殺雞儆猴,彰顯實力罷了。不動用道器都可以斬殺同輩的劉豫州,要是動用道器,后果想一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罷了,罷了。”
全真人玉顏上變幻了幾次神色,最終還是道,“由他去吧。”
“嗯。”
徐真人點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千辛萬苦結成元嬰,成就真人,可以一呼百應,真的是來之不易。正因為如此,他們更懂得知命惜身,不愿意輕易涉險。
親眼目睹景幼南以雷霆手段誅殺劉豫州,兩人都明白對方此番舉動彰顯的用意,只是晚些使用地火烘爐而已,不值得因為這個和殺氣騰騰的景幼南交惡。
兩位真人的斗法,聲勢不小,自然是不光徐真人和全真人見到,其他停留在火焰山的真人也把目光投過來,看得一清二楚。
明白景幼南的用意后,有的閉目沉思,有的驚訝退讓,還有的就是連聲冷笑。
瓊林閣。
古木青藤,霏煙攬翠,雪崖映水,山石嶙峋。
景幼南換了身元陽法衣,頭上未戴道楸,只是簡單地扎成雙抓髻,斜插一根木簪子,穩穩當當地坐在樹下,風姿秀骨,卓然不凡。
只看他面上溫和的笑容,如同世俗中翩翩的佳公子,半點沒有剛剛擊殺一位修煉上百年的元嬰真人的果決狠辣。
“咯咯,”
“咯咯,”
兩個三尺高的白胖娃娃在他腳邊爬來爬去,頭上的羊角小辮亂晃,咯咯笑個不停。
“化神宗。”
景幼南捧著竹簡,看得津津有味。
劉豫州所在的化神宗在寶光大世界中只能夠算一個中等門派,但宗內的道術神通卻別出機抒,閱讀之后,令人觸類旁通,略有所得。
正所謂,千種道術,萬般神通,只有強聞博識,拓寬視野,以后遇到才可以從容不迫,固步自封,從來不是解決問題之道。
“等回到宗內,還是要到天一水閣待段時間,沉淀下所學。”
好一會,景幼南吐出一口濁氣,若有所思。
修煉過程中,講究厚積而薄發,隨著順利凝結元嬰,成就真人,原本的積累幾乎消耗一空,需要再次沉淀,才能沖擊新的境界。
正在這時,忽有花葉從天而落,須臾幽香盈空,碗口大小的花瓣攏到一塊,化為一襲細紋紗裙,裹在身上,妍兒纖腰修束,裙裾擺動,款款而來。
“讓我跑來跑去,你倒是逍遙自在。”
妍兒白了景幼南一眼,在他身邊坐下,褪去繡鞋,細腿伸直,晶瑩圓潤的玉足正好放在兩個胖娃娃軟綿綿的小身子上。
“咿呀,”
兩個大胖娃娃奶聲奶氣地叫了聲,抬頭看了看妍兒,沒敢亂動。
景幼南看了眼身邊一副慵懶樣子的佳人,問道,“這次如何?”
“還好。”
妍兒一邊用腳丫蹭著胖娃娃們肉嘟嘟的小臉,一邊答道,“原本堅持的幾位真人已經松動,接下來無非是你愿意付出多籌碼的問題。”
“真是識時務為俊杰啊。”
景幼南摩挲著掌中玉尺上的花紋,笑容滿面。
“人家是知命惜身,不愿意和你這樣的瘋子一般見識。”
妍兒先是奚落了景幼南幾句,然后正容道,“不過你這樣強勢逼人,很多真人肯定心里不痛快,要是真有人挑頭,同仇敵愾下,不會給你好果子吃。”
“無妨。”
景幼南智珠在握,用不緊不慢地語氣道,“這可不是在大千世界,可不問手段,只看結果。”
妍兒眸光動了動,笑靨如花。
在大千世界中,有十大上玄門相互牽制,景幼南的一言一行,需要遵循玄門的禮儀,不然的話,會被同道恥笑,也給宗門抹黑。
現在在寶光大世界中,固然沒有了宗門的支持,但同樣沒有了條條框框的約束,可以隨心所欲地行事,只要達到目的,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大不了再開殺戒,來個血流成河而已。
就是落個霸道囂張的物議,反正傳不到大千世界中,何需擔心?
放下心來,妍兒就把注意力放到兩個大胖娃娃身上,晶瑩的玉足踩來踩去,軟綿綿的感覺,很是好玩。
“咿呀,”
胖娃娃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當肉墊子,只是小臉上委委屈屈的樣子,很是惹人愛憐。
景幼南笑了笑,抬手把胖娃娃從妍兒腳下拎過來,抱在懷里,道,“最近又胖了點。”
“咿呀,”
胖娃娃縮成肉團子,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嬌憨可愛。
妍兒用纖足勾回要爬開的靈芝娃娃,繼續踩在腳下,看著它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叫喚,瞇起眼,道,“要不是身如玉石,冷冰冰地沒有半點溫度,放到外面,真的和兩歲的孩童差不多。”
景幼南喂了胖娃娃一枚丹藥,捏著它的粉嘟嘟的小臉,道,“身為靈藥,造化所鐘,卻無緣修道之路,永遠懵懵懂懂,不知是該說它們幸運還是悲慘。”
胖娃娃可聽不懂這么高深的話語,只是鼓著腮幫子,嘎嘣嘎嘣地咬著丹藥,吃得開心。
“一飲一啄,皆有天定,無可奈何。”
妍兒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器靈之身,雖然壽命悠長到令人嫉妒,但修煉速度同樣是慢到讓人發指,如果沒有天大的機緣,恐怕上千年都無法進一步。
想到這,妍兒一時間沒了玩耍的興趣,幽幽地道,“我和兩個小東西一樣,只能寄托于你將來飛升上界了。”
“哈哈,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景幼南目光堅定不移,只是語氣很夸張,道,“你們會等到那一天的。”
妍兒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原本心中的郁郁消散不少,嗔道,“你才是雞,你才是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