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精舍前。
綠柳朱戶,桐花半畝,照水清寒,靜鎖庭雨。
簾底吹香霧,黃云依燕路,琴書自樂,仙凡殊途。
景幼南法冠仙衣,坐在云榻上,天門上的罡云轉動,正中央升起一枚寶珠,黑白交織,雷紋儼然。
“咄。”
景幼南眼睛瞇起,口吐真言,寶珠黑光大盛,毀滅的力量在半空中醞釀,演化出層層疊疊宛若龍鱗般的雷霆磁云,轟然炸響。
“咄。”
景幼南用手一指,真言變化,黑光隱去,白光勃發,一種郁郁的生機自寶珠中傳出,瞬間彌漫周圍。
嘩啦啦,
雷霆落地,生機勃發,周圍的花草樹木頓時搖曳枝葉,細細的光華流轉,連顏色都鮮妍了三分。
“呼,”
景幼南吐出一口濁氣,寶光沉到罡云里,全身的氣息一收,整個人平平靜靜,如深淵幽水,不可測度。
“總算是恢復了。”
景幼南眸子中的青意氤氳,感應到體內浩浩蕩蕩的法力,滿意地點點頭。
“幸虧有帝一化雷池。”
景幼南手一伸,雷池出現在掌中,表面浮現出雷水,汩汩地往外冒,卻是滿而不溢。
在他將懸空山從晶壁通道中拽出來之時,體內的法力幾乎耗盡,帝一化雷池的精華及時地進行補充,令他最后沒有功虧一簣。
要是只憑他自己積蓄的法力,肯定要吃個大虧。
“當初能夠在萬魔獄的神秘空間中感應到曜日躡玄斧,就是這帝一化雷池之功。”
景幼南摩挲著掌中雷池上的花紋,沉吟,道,“可惜的是,岳老道不肯吐露雷池的消息,真是沒有辦法。”
實際上,在諸般的法寶當中,雷池是公認的最難以煉制的法寶之一,上面的禁制之繁多,之復雜,足以令大有盛名的煉器師都要頭疼。
除此之外,雷池會接引九天雷霆內,然后將暴躁的天雷化為繞指柔般的雷水,普通的材料根本撐不了。
最后,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天道規則,雷池總是劫難重重,能流傳下來的少之又少。
收起雷池,景幼南目光一轉,正好看到妍兒晃著白生生的小腿,在喂兩個咿咿呀呀叫的胖娃娃白玉湯。
最近妍兒調制煩了魚羹,開始做白玉湯。當然,對兩個胖娃娃來講,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都一樣難喝。
“咿呀,”
“咿呀呀,”
兩個胖娃娃苦地小臉都皺成歪茄子了,噙著眼淚喝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景幼南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反正不管妍兒怎么折騰,兩個天生靈藥都不會有事,不用自己擔心。
這個時候,一道霜白的煙氣自半空中垂下,輕輕一折,往兩邊分開,陳巖踱步走出。
“師尊。”
陳巖上前行禮,一絲不茍。
“起來吧。”
景幼南擺擺手,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自己收下的這個弟子很滿意,道,“天馬洲一帶如何?”
陳巖坐的筆直,雙手放在膝前,道,“弟子打聽到一個消息,魔門在白登大峽谷約斗玄門,斗法分勝負,最近不少人正往那里趕。”
“哦。”
景幼南有了興趣,擺動手中的拂塵,道,“情況如何?”
“斗得很激烈。”
陳巖劍復述著打探到的消息,道,“聽說不分軒輊,各有傷亡。”
“各有傷亡?”
景幼南劍眉挑了挑,冷聲道,“魔宗妖族真是長了本事了,嗯,還有佛教煽風點火,金文大世界的人蓄意搗亂。”
頓了頓,景幼南大袖一展,道,“我們去白登大峽谷,我倒要去看看那里的群魔亂舞。”
“是。”
陳巖答應一聲,懸空山岳劃了個弧線,折向東南而去。
<景幼南抬頭看天,見細雨已停,青穹若洗,遠處黛掃晴山,依稀有雙飛燕。
“真是好景。”
景幼南心情暢快,指點身邊的弟子,道,“陳巖,要是以前,以你的資質,再有宗內資源的傾斜,可以不理窗外事,安安穩穩地修煉。不過如今大劫來臨,諸人都在劫中,要奪一絲生機,需要爭。”
“閉門家中坐,閑棋誦黃庭,這樣的靜修已經不適合大劫下的亂世,唯有掌中劍,身上衣,才能護佑自身。”
“我敢斷言,大劫之中,能夠斗法,敢于斗法,善于斗法的修士,會成為主流。”
“陳巖,你要磨礪心志,勇猛精進,不能做苦修士。”
景幼南自在寶光大世界中見到幽冥之地的投影,心中就有一種預感,這次天地大劫或許會超過任何人想象,能夠席卷整個三千大世界。
在這樣的大劫下,再說什么長生都是空談,首先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認真地活下去。
身有屠龍技,才登上天梯。
“弟子謹遵教誨。”
陳巖目中光華閃爍,丹煞之力化為霜白劍氣,錚然有聲。
“好。”
景幼南面帶笑容,道,“路上無事,我給你觀陣,正好讓你練練手。”
接下來,景幼南的日子變得愈發悠閑,他抽出大部分的時間來指導陳巖斗法,偶爾還有空逗弄下肉呼呼的胖娃娃,或溫養下自己的法寶。
就這樣,十日過去,懸空山岳已經接近白登大峽谷。
“呼,”
陳巖剛剛斬殺一個同是金丹的魔宗弟子,消耗掉全身的丹煞之力,搖搖晃晃,幾欲摔倒。
景幼南沉吟少許,點評道,“考慮到魔宗的道術神通趨向于變化莫測,即使對方身上有傷,你能夠斬之,這十天來,也是進步很大。不過,以后除非萬不得已,要給自己留三分余地。”
“是。”
陳巖汗如雨下,剛才他和對方的斗法真的是飛出兇險,很多次都是差一點就栽在對方手中,對方很多道術之毒辣,之變化,之陰險,委實驚人。
“知己知彼,才會百戰百勝啊。”
陳巖心里嘆息一聲,逐漸明白,見識和眼光的重要性,自己對仙道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景幼南捏了捏在自己腳邊打滾的胖娃娃,開口道,“去。”
“咿呀,”
胖娃娃奶聲奶氣地叫了聲,手腳并用地爬到陳巖身上,軟綿綿的小身子扭了扭,一種成熟藥芝的香氣彌漫。
剎那間,陳巖就覺得心神一震,疲勞盡去,神采奕奕。
“過度抽取丹力,會傷到自身的根基。”
景幼南說了一句,笑道,“幸好我們有天生靈藥。”
“咯咯,”
胖娃娃坐到陳巖肩膀上,聽到夸獎,笑的眉眼彎彎。
“咦,”
還要說話,景幼南突然間抬起頭,看向遠處,只見天際盡頭無窮無盡的魔云翻滾,遮天蔽日,彌漫一色,真的有垂天之翼的氣勢。
隨即,轟天的笑聲遠遠傳出,道,“血魔宗司徒朗在此,誰敢前來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