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陰軒。
春庭月午,疏影微香。
依稀綠水逶迤,暈開漣漪,沙鷗翔集,鳴聲清越。
景幼南束發銀冠,身姿如松,端坐在銅榻上,天門上云光清亮如水,千靈重元玲瓏寶塔懸于其上,垂下寶光,如瓔珞珠簾。
少頃,景幼南睜開眼,自袖中取出一個袖囊,輕輕一搖,里面的東西倒出,霞氣升騰,赤光纏繞。
“顏少重,”
景幼南眸光轉動,他隱約感覺到這個天妖宗的真人尚未隕落,不過并沒有放在心上,對方現在不是自己的對手,以后更不行。
“倒是積蓄不少。”
景幼南掃了一眼,大袖一揮,玉尺自袖中飛出,層層疊疊的青花環繞,光明大作,香氣馥馥。
“去。”
景幼南念動咒語,東華慈光星辰尺一個盤旋,尺尾上的鳳篆龍紋如水紋般流轉,一根根的玉線探出,如同漁網似的,把顏少重上百年的積蓄一網打盡。
玉尺宛若有靈性般搖頭擺尾,不停地吞噬顏少重的法寶和天材地寶,好似一個貪吃的孩子,胃口大的驚人。
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東華慈光星辰尺把所有的法寶和天材地寶一掃而空,然后繞著景幼南轉了一圈,沉到罡云中,開始吞吐靈光。
“真是不錯。”
景幼南感應著玉尺中蘊含的新力量,滿意地點點頭,這件法寶不僅對妖族魔宗有克制力,而且還能壓制九幽的魔物,需要盡可能地恢復原本的威能。
想了想,景幼南敲響案上的玉磬,清清亮亮的鐘聲傳出,很是清脆。
侍奉在外的陳巖推門而入,道,“師尊。”
“嗯,”
景幼南扶了扶頭上的銀冠,開口問道,“陳巖,煉化懸空山之事如何了?”
“已經有了眉目。”
陳巖銀眸中泛起淡淡的光暈,道,“師尊,弟子可以將之暫時收起。”<楸p
“好。”
景幼南身后的九重光暈轉動,龍角海螺在里面沉浮,道,“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回轉宗門了。”
說完他用手一指,龍角海螺飛出,自口中垂下青光,如扇形般鋪開。
“起。”
陳巖斷喝一聲,懸空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最后成拳頭大小,只聽轟隆一聲,讓青光卷入,收到龍角海螺里。
“大功告成。”
景幼南笑了笑,放下心里的大石頭。
陳巖化生所在的懸空山是晶壁走廊中的異寶,蘊含兩個大世界碰撞的規則,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當初在晶壁走廊中,他就試過將懸空山收入到龍角海螺中,卻發現兩個法寶有所沖突,根本放不到里面,如今陳巖祭煉成功,進行居中調理,才解決這一問題。
要知道,從天馬洲回玄都天外天,此去數萬里,加之現在大劫降臨,各大勢力蠢蠢欲動,路上肯定不會太平,如果有懸空山拖累,說不定會出現大麻煩。
“走吧,”
景幼南自銅榻上起身,大袖如翼,道,“我們去和你趙師叔打個招呼,就即刻啟程,回歸山門。”
井桐溪。
煙雨迷蒙,綠柳朱輪。
百里瓊田,蓮芰香清,水面風來,波光粼粼。
自清圓荷葉之中,駛出一艘花舟,一個金衣青年坐在船頭,眺望山水,如詩如畫。
不多時,一點明光自天際盡頭冒出,須臾之后,化為驚虹,直投舟上,然后層層的煙氣散去,顯出張自然的身影。
“小明王。”
張自然低著頭,恭聲道,“景幼南已經離開白登峽谷,看樣子要回轉玄都天外天。”
“唔,”
被稱為小明王的金衣青年抬起頭,只見他生的日角龍顏,額寬眉厚,金燦燦的眸子轉動,璀璨生輝,用一種如金石般的聲音開口 ,“消息可準確?”
“準確,”
張自然點點頭,幅度很大的那種,表示自己已經確認,道,“現在有人在盯著他,不會出錯的。”
“這就好。”
小明王目中光芒璀璨,如大日初生,極為耀眼,道,“你下去布置好,盡量驚動別人。現在各大勢力都有默契,不會出動大修士,生怕會打破天馬洲的陸洲。如果我們被人抓到把柄,會是個大麻煩。”
“是。”
張自然答應一聲,道,“一定會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
小明王嘴角掛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容,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永遠不要小覷能夠執大千世界玄門牛耳的太一宗,要不是你們丟掉的東西牽制太大,我才不會出手。”
“這個,”
張自然漲的臉通紅,到底是在他手中丟失的那件物品。
“好了,你也不用多想。”
小明王站起身來,巍峨如玉山,道,“隨著天馬洲穩固,法則健全,很快就會是大修士入場,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張自然不敢多說話,他可是知道眼前的小明王是何等的人物,要不是人手奇缺,憑自己犯下的大錯,恐怕得受極刑處罰。
小明王突然想起一事,開口問道,“對了,那面可有消息傳來?”
“前幾天來過一封書信,給我們和佛門牽線,”
張自然想了想,道,“現在負責跟我們聯系的是賀真人,不是很好說話。”
“就是一家人,也有不同的打算啊。”
小明王嘆息一聲,面上看不出別的神色,道,“聯系的事,先交給別人,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擊殺景幼南,奪回地皇副令。”
說完,小明王身子一晃,一道金光之光上沖云霄,眨眼之間,不見了蹤影。
“懷璧其罪,”
張自然目送小明王離開,才緩緩抬起頭,眸子中是深深的殺意,喃喃道,“元嬰三重大修士親自出手,法身上天入地,吞云吐霧,無所不能,這次你死定了。”
站在船頭沉思片刻,張自然手指如飛,打出一道道的指令,開始調動人手,配合小明王接下來的行動。
只是張自然沒有注意到,離他百里之外,一個模糊的影子靜靜而立,層層疊疊的神光中,萬千的信徒在吟唱,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說起來也奇怪,無論是身為大修士的小明王,還是在船上的張自然,都沒有察覺這個影子。
“這么多年了,還是沒長進。”
影子緩緩隱去,風中好似傳出他的低語,有緬懷,有不屑,有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