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宗,正清院。
帶綠屏風,懸蘿藤椅,綠云上階,青苔生煙。
三五只仙鶴在松下剔著翎毛,長長的鶴喙一下下啄著垂下來的冰凌,清脆的聲音遠遠傳開,有一種森然到骨子里的冰冷。
景幼南頭戴蓮花道冠,身披五云仙衣,端坐在神龜云榻上,眉宇間青氣流轉,溢彩流輝。
“嗯。”
放下書中的玉簡,景幼南目光在下面垂手而立的長老弟子身上掃過,無悲無喜,開口道,“現在事情如何了?”
“副掌院,”
袁春秋身材頎長,皮膚白皙,嘴唇很薄,微微瞇起眼,有種陰沉沉的感覺,他也是出身于太玄洞天,非常可靠,答道,“納蘭真人將我們正清院弟子趕出華清池,態度很強硬。”
“嘿,”
景幼南坐直身子,目中沉沉,冷聲道,“納蘭平真是好大的膽子,置門規于不顧,難道他還真以為他們納蘭家族能夠一手遮天不成?”
下面的長老和弟子都不說話,屏息而立。
現在的正清院已經在太玄洞天上下的滲透經營下,成為太玄洞天的自留地,景幼南已經有一言堂的威勢。
沉吟少許,景幼南有了決斷,大袖一展,道,“袁執事,你再去華清池一趟,把院中的弟子領回來,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是,”
袁春秋答應一聲,叫上三兩個人,就往外走。
“納蘭平,納蘭家族,”
景幼南目光幽幽,細細密密的雷霆在其中閃爍,交織成網,喃喃道,“那就碰一碰吧。”
華清池。
瓊香繚繞,瑞靄繽紛,玉花墜落,鐘起妙音。
瑤臺騰赤霞,寶閣升金光,玉象送靈果,白猿捧香芝。
五彩描金桌上,擺放著珍饈百味異果嘉肴,還有瓊漿玉液,風一吹,香飄百里。
穿著曳地長裙的纖美侍女行走在花間松下,環佩叮當,軟語柔音,給果會平添一分鮮艷的色彩。
納蘭平頭戴銀冠,身披麒麟錦衣,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嘴唇上的小胡子翹起,透出一種難言的倨傲。
他的對面,是一個女仙,頭梳同心髻,身披細花條紋宮裙,秀眉丹唇,瓊鼻秀挺,玉臂交織在胸前,美眸轉動,看上去英姿颯爽,很是干練。
納蘭平端著酒杯,笑容滿面,道,“白道友,你看如何?”
白青青感應著周圍的氣機,目光所到之處,盡是花紅葉綠,仙鶴起舞,輕聲道,“早聽說華清池的大名,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哈哈,”
納蘭平很得意,能夠得到心怡女仙的稱贊,他只覺得自己的力氣沒白費,能博美人一笑,擔少許風險也是值得的。
白青青端起酒杯,道,“待以后納蘭道友到太霄七真宗作客,我可以給你當向導哦,我們宗門的地火盛景也很壯觀。”
“一定去,一定去。”
納蘭平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喜形于色,對面的佳人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就可以取得好感,道侶之事,大可以談。
正在這時,納蘭平目光一轉,看到自家的一名子弟匆匆從外面進來,向他們兩人所在的地方看了過來,目光閃爍。
“白道友稍等,我去去就來。”
納蘭平一看,就知道有事。
“道友自便。”
白青青抬了抬酒杯,她雖然是女仙,但酷愛美酒,華清池出產的瓊漿玉釀天下少有,讓她喝的很是盡興。
納蘭平又說了聲抱歉,才起身離開,等來到自己家族的子弟面前的時候,面上的笑容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化不開的陰沉,冷聲道,“你小子急匆匆的,什么事?”
納蘭容可是知道自己這位族叔的脾氣,自己打攪他和心怡的女仙閑聊,肯定是怒火沖天,他頭上的冷汗都沒有擦,連忙答道,“剛才正清院又來人了,把華清池外的正清院弟子領了回去。”
“領回去了?”
納蘭平先是一愣,隨即笑道,“不是鐵骨錚錚,不事權貴嘛,這么快就縮了?”
“平叔,”
納蘭容看了看左右,小聲道,“正清院的景副掌院可是回來了,以那位強勢的性格,咱們驅逐正清院的弟子一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景幼南?”
納蘭平不屑一笑,道,“不到百年能夠成就真人也算不錯,但到底出身卑賤,不成氣候。”
“這個,”
納蘭容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這個族叔對其他不是出身于修仙大族的弟子看不起,常常出言譏諷,甚至還因為這跟別人交過手,可是現在談的不是別人,可是景幼南啊。
能夠成為太玄洞天蕭真人的關門弟子,并強勢崛起,上位十大弟子,隱隱壓過光芒萬丈的軒轅徹,即使對方出身再低微,這么多的光環加持下,誰敢小看?
就是他自己想起景幼南的事跡,都心中戰栗,如此天驕人物,一言一行都能夠影響到宗內不少的人。
納蘭平性子傲,但人不傻,看到納蘭容面上掙扎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冷哼一聲,道,“上次我們納蘭家,傅家,玉家等等三家族受到宗內打壓,不能輕舉妄動,才讓景幼南偷得一個十大弟子的位置。現在家族中已經騰出手來,準備全力出擊,景幼南連十大弟子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他泥菩薩過江,還敢來攙和我們的事?”
頓了頓,納蘭平繼續道,“他不管則罷,要是敢來,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納蘭平不再管自己的侄子,面上重新換上最和煦的笑容,找白青青聊天去也。
“三大家族齊動啊,”
納蘭容嘀咕一聲,低聲道,“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反正天塌了,有個子高的扛著。”
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納蘭容目光一掃,看到太宵七真宗一名秀美纖細女仙,咳嗽一聲,上前搭訕。
寶光殿。
蕭景存坐在云榻上,手持玉如意,星星點點的光華流轉,隱隱之間凝成一尊橫臥星空的大佛虛影,梵音禪唱,若有若無。
“決斷,”
蕭景存隨手將腰間的玉佩摘下,扔到地上,緊緊握住玉如意,身后佛光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