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直接被關上。
墻壁上鑲嵌著的夜明珠,將房間照射得十分明亮。
看著自己面前這部厚厚的典籍,還有那張干巴巴的大餅。
不知為何,楚墨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對這個師父,他真的是恨不起來。
看上去,冷酷無情,所作所為,似乎也在印證著這一點。
但從相識到現在,仔細想來,魔君已經幫了他太多!
將他從冰雪之原,幾日之內帶到長生天,為他節省了一年多的時間和無數可能發生的未知危險,自不必多說。
長生天上,自己中了范李子的血煞掌,他不聲不響的就給解去了。
若不是之后趙洪志得意忘形,在爺爺面前說出這件事。
恐怕楚墨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因為以魔君的性情,肯定不會主動說出這種事。
之后回到炎黃城,又是魔君救了爺爺,將趙洪志痛打一頓之后,又給嚇了個半死,不敢再來找爺爺的麻煩。
看上去,這似乎是他威脅魔君成功,但實際上真是這樣嗎?
楚墨雖然只是一個少年,但人,卻聰明的很。
又哪里會看不出,魔君這人,只是看上去冷酷無情,霸道強橫,但骨子里,卻并不是那種真正的無情之人。
就像今天,挨了兩頓打,那滋味,也著實難受。
連回憶都覺得無比痛苦。
可其實過了那股勁,就沒那么疼了,也不知魔君是怎么做到的。
師父這性格,雖然不招人愛,但也很難去恨他……
楚墨捧著這部厚厚的典籍,開始認真的看起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魔君扔出來的口訣,也是越來越多,越來越難。
所以,盡管楚墨很快就將那部厚厚的典籍上所有的字全部認全。
可依然經常挨打。
因為隨著楚墨的記憶力越來越好,魔君的要求,也越來越嚴苛,甚至有些變態。
連音階錯一點……都要挨揍!
久而久之,楚墨也被打習慣了,一開始還會哼哼兩聲,躺在地上裝一會死。
但到后來,若是有兩天沒挨打,他反倒會覺得少點什么。
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賤皮子。
他的身體,也愈發的強壯,雖然元氣上,幾乎沒什么進步,但整個人的精氣神,跟來這里之前,已經完全判若兩人!
楚墨甚至有些懷疑,他現在這狀態,會不會跟挨打有關?
他的確是這么猜的,但卻沒敢問,怕魔君揍得更兇。
魔君依然是那副兇巴巴的樣子,一臉的生人勿近,熟人……也給我離遠點的表情。
每隔幾天,就會出去一次,獵回一頭楚墨從沒見過的猛獸。
楚墨甚至有些懷疑,這些猛獸,是不是傳說中的元獸?
因為它們的皮,都相當的堅硬,有好幾只,以他二層巔峰的元氣,持利刃,竟然都難以劃開!
同時,楚墨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魔君每次帶回來的猛獸身上,似乎都沒有多少血液。
終于有一天,楚墨忍不住問了出來。
“師父,您獵回來的這些猛獸,怎么都像是流干了血一樣?”
魔君看了一眼楚墨,倒是沒有像以往那樣,干巴巴冰冷冷的回一句:關你什么事?
而是沉默了一會,淡淡說道:“為師……命不久矣。”
“想找一個天資……說得過去的人,傳承我的衣缽。”
“我不能讓這一門傳承,在我手中斷掉。”
“我身中劇毒,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能解掉我身上毒素的藥材了。”
“但高階元獸的血液,卻能暫時壓制一下。”
“讓我,沒有那么快死掉,有時間把那些東西傳授給你。”
魔君說這番話的時候,臉色非常平靜,甚至連一絲哀傷,都不能從他臉上看到。
楚墨心中,卻無比的難受。
他雖然一直懷疑師父的身體有些不太對勁。
比如他的臉色過于蒼白,異于常人。
比如他不近人情的將自己從炎黃城帶走,連跟爺爺告別的機會都不給。
比如他對自己的要求嚴苛到變態,每天都會塞給他大量的不知所謂的口訣讓他背誦。
但卻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
難怪他這么急,不給他跟爺爺告別的機會,是因為他體內的毒,已經快要控制不住,必須尋找元獸的血來壓制。
但縱然是這樣,他依然幫自己嚇走了趙洪志……
楚墨忽然間覺得自己實在太幼稚,覺得自己對師父的誤會非常深。
師父可以平靜而又坦然的去面對死亡,但他不能!
因為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師父當成了他最親近的人。
“師父……對不起!”楚墨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一直覺得……”
魔君一瞪眼,冷冷道:“矯情!”
“我問你,十三天之前,我讓你背誦那段口訣,第二段的第三個字是什么?”
“啊?”楚墨當即愣住,一臉呆滯的表情。
還沒等他仔細去回想,魔君便一腳把他踢飛出去,又是一頓胖揍。
然后飄然離去,不知所蹤。
“哎呦……能不能換一招,嘶……我的屁股,都裂了吧!”
“疼死我了!”
“真是……沒人情味,沒人味,臉還沒這木屋可愛……嘶……”
魔君這一次,足足走了八天!
當他回來的時候,一臉疲倦,身上,卻空無一物。
早習慣了師父每次歸來必帶一只元獸回來的楚墨,愣了半天,才忍不住問道:“師父……獵物呢?被您裝儲物戒指里了?”
魔君嘴角微微抽了抽,淡淡說道:“哪有什么儲物戒指,這方圓幾千里的元獸,快被我殺光了,剩下那些,都長了心眼,跑掉了。”
“方圓幾千里?”楚墨吃驚的問道:“好像一共,您也就獵到幾十只而已啊?”
“你當元獸是豬嗎?到處可見?”魔君掃了一眼楚墨:“百里之內,能有一兩只元獸,都算是多的!”
“那……也就是說,師父您……沒有元獸的血,壓制劇毒了?”楚墨小心問道。
魔君很坦然的點點頭:“所謂的壓制,也不過是一時的,對解毒完全無效,無所謂了,反正你,也快出師了。”
“出……出師?”楚墨被嚇了一跳:“師父我學什么了啊?我還什么都不會啊!”
魔君看了一眼楚墨:“你過來!”
“您不是又要揍我吧?”楚墨一臉警惕。
“再廢話真揍你!”魔君虎著臉。
楚墨磨磨蹭蹭,來到魔君面前。
剛要說話,卻見魔君突然間伸出一指,直接點在他的腦門之上。
一股浩然的力量,直接沖進楚墨腦海當中。
楚墨當場就昏厥過去。
………
楚墨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中,他夢見自己學到了無數的頂級功法,然后縱橫天下。
浪跡江湖四海為家,到處行俠仗義。
把個什么長生天里面的那些無恥小人,全部打的屁滾尿流。
正得意間,卻忽然看見魔君那張蒼白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師父!”楚墨親熱的叫了一聲,就要迎上去。
但魔君的身體,卻在楚墨的面前,怦然爆開,四分五裂!
“啊!”
“不!”
楚墨悲憤欲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整個人如同瘋魔。
這時候,夢醒了。
楚墨滿臉淚痕,看見一臉疲憊的魔君正奇怪的看著他。
“師父……”
“您還活著,真好,真好,太好了!”
“師父您告訴我,您的毒,需要什么藥材來解,上天入地,徒兒也給您弄來!”
“哪怕那藥長在長生天的藥園,徒兒把長生天掀了,也給您搶來!”
楚墨淚流滿面的說了一大堆。
“幼稚!”
魔君瞪了一眼楚墨,然后一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知是否是楚墨的錯覺,師父似乎變得無比的虛弱,就連走路,都有些下盤不穩!
這在之前,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楚墨坐起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平息了好一會,才讓情緒恢復平靜。
卻在心中暗暗發誓:師父,您或許覺得徒兒沒有那個能力,是,我現在是弱了點。
但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只要能找到救治您的藥材,徒兒肯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它得到!
哪怕……與全世界為敵!
這時候,楚墨忽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中,多了無數的東西。
這些東西,就像憑空出現在他的腦袋里,但卻一點都不覺得突兀。
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出來很多。
無比的清晰!
無比的深刻!
不過讓楚墨有些傻眼的是,他腦袋里面多出的這些東西,竟然有一多半……是他早已經可以倒背如流的各種口訣!
“這……這……這是什么?”楚墨喃喃道。
“這就是我的全部所學!是我們師門,全部的傳承!”魔君不知何時,從房間里走出來。
看著楚墨,淡淡說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讓你記住所有的東西。”
“……”楚墨瞪大眼睛看著魔君。
盡管此刻的師父,看上去十分虛弱,令他心疼,但聽了這話,還是讓楚墨有種牙根發癢的感覺。
“感情我那些揍……都是白挨的,原本可以不挨打的,對吧?”
魔君十分坦然的點點頭:“沒錯。”
“我……”楚墨氣結,想到自己挨的那些揍,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結果,這個不著調的師父,竟然告訴他,那些揍,其實可以不挨!
“這樣你會記得更牢靠,會比較扎實。”魔君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看著楚墨道:“去做飯,我餓了!”
楚墨正要說什么,卻發現師父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用手扶著門框,才沒有倒下。
“師父!”楚墨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就要沖過去。
魔君忽然一瞪眼,一股恐怖的氣息,自他身上爆發出來,喝道:“站住!”
“我無需你來可憐!”
“你只是我尋找的一個傳承衣缽之人!”
“少來同情我!”
“我房間里……有一本功法,名為……‘天意我意’,你修習了那部功法,就明白你腦子里……那些口訣,是做什么的了!”
魔君說話都十分費力,每說一句話,都要喘息半天。
但身上那股氣勢,卻無比的強大!
“我……已經沒有遺憾,回頭……把我就地掩埋……”
“塵歸塵,土歸土,罷了……罷了!”
魔君說著,身上那股氣息,轟的一下,瞬間散去,然后身子晃了兩晃。
扶著門框的手,驟然一松,哐當一聲,摔倒在地。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