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人畢竟是少數。”
柳小江維持著嬴勾那種因手握力量而自負的形象,有恃無恐地望著老人與其他在場的眾人,道:
“而且,也正因為你們這種理智的人太少,所以就算你們都能夠冷靜看清一些事物,也不得不為總是頭腦發熱的多數人讓路。”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你們是想要做什么,也都必須要讓那些愚蠢的家伙‘理解’自己。”
“否則……”
“他們就會覺得你們不配坐在當前的位置上,你們作為代表也并沒有為他們民眾考慮問題,殊不知………有些東西他們根本無法理解,也沒有那個心思去進行理解,只會顧及自己眼前的茍且。”
說著,
他眼神嘲諷的直視著遠處那位老人,道:
“他們無法理解所以顯得相對愚昧,你們雖然能夠理解,但若是想要做些什么,卻也會受到他們的限制,甚至完全沒辦法得到他們的認同。”
“不過,也別覺得這是他們的問題,畢竟這歸根結底也還是你們的問題。”
“既然曾經享受了民眾愚昧所帶來的方便,那么導致他們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的后果,自然也就要由你們這些‘罪魁禍首’來承受了。”
“罪魁禍首么……”陳老對此略微沉思了片刻,顯然也是頭一次被人這么說。
“你這種觀點倒是有些稀罕了,盡管你這些話說的或許也沒錯,我們也的確對民眾隱瞞了一些事,但初衷………或者站在我們的角度上來看,這么做也無非是想讓人們過得更好一些。”
“畢竟,對這些事情感興趣的民眾,本身的素質也可謂參差不齊。”
“倘若人人都有機會參與進來,在一些大事上發表自己的看法,那么一些荒謬至極的觀點與言論,也保不齊會影響到一些本身素質不高的民眾。”
“嘖……”柳小江當然明白老人這些話的意思,但他對這方面的事情顯然也沒什么興趣。
何況,他剛才也只不過是故意說些顯眼的問題,卻并未將問題延展開表示在自己這能夠得到解決。
說白了………指出明顯的問題卻不給任何答案,甚至就連想都沒想過答案該是什么,這就是一種故作高深的臭顯擺,就好像世間的所有人都是傻子,只有自己才是最清醒的那個人一樣。
只不過,
這種事由嬴勾來做,因為他掌握著強大的力量,并足以依靠力量輕易解決很多問題,所以………才會顯得很是合理,以至于沒有人會懷疑,他其實并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而退一萬步來講,哪怕真有人懷疑,也只會是在懷疑,嬴勾用來解決問題的辦法,是否真的能夠適用于所有人。
“扯遠了……”
“我對這些事情并沒有什么興趣,只是在指出你們人類的能力極限而已。”
“因為個體的弱小,所以不得不群居,但也因個體的弱小,一個人………或者少數人的力量,終歸也還是有著極限的,很難把事情做到盡善盡美。”
“因此……”
“你們需要有一個絕對的存在,時時刻刻提著刀站在你們的頭頂。”
“這既能讓你們感覺到自身的危險,也會因為自己無法戰勝強大的對方,從而………在憂患之中一直保持自身的謹慎,腳下所邁出的每一步也都會小心翼翼。”
“而我……”
說到這里,
柳小江目光掃過遠處在場的每一個人,道:“無疑是最適合充當此等角色的人選,可在讓你們絕對不愿意再次招惹我的同時,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巨大威脅,脅迫你們不得不正確的向前邁步。”
“而為了做到這件事,讓你們流血………加深你們對我的恐懼,將‘嬴勾’二字的恐怖,深深刻在你們的腦子里,自然也就成為了一個必要的過程。”
“當然……”
“如果你們不愿認輸,不愿接受這種事情,非要與我之間不死不休,我也是愿意親手成全你們的,反正………你們人類于我而言,也并非什么生存的必需品。”
“你們活著可讓這世界更加多樣,也能讓我在這世上活得更滋潤一些………這是的確事實。”
“但就算這世上沒有你們,也只是讓我在未來失去了許多樂子………僅此而已。”
“如此說來,我們與你之間………也早已是沒得談了?”陳老眉頭緊鎖的望著柳小江,明顯很難分辨柳小江的這些話,究竟哪些是配合計劃的表演,哪些是他這異類的內心之言。
“不……有得談,我與你們之間當然還有得談。”柳小江微笑道。
“就比如……”
“我們現在就可以坐下來談談,在你們承認了自身的失敗之后,未來………到底該如何對我這異類‘效忠’,如何為我的生存提供更多的樂趣。”
“嗯,如果你們能把姿態放得足夠低,我也不是不能給你們提供一些好處。”
“那……在這場戰爭中犧牲的戰士們,難道在你眼中已經沒有被提及的資格了么?!”陳老見此頓時大怒,并且絕非那所謂的演技,而是真的被柳小江這種態度給激怒了。
計劃中需要流血,讓人們漲漲記性,就犧牲掉了那么多的人命,這種事若非陳老知道還可能被挽回,恐怕也早就被柳小江的演技給破防了,不可能像是現在這樣只在原地無能狂怒。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冷靜的人,只是相對一些小輩更有經驗,所以看起來相對還算平靜罷了。
若是沒有安老之前的那些話,若非已經知曉了眼前的部分真相,哪怕是面對幾乎不可戰勝的柳小江,哪怕是要搭上在場所有人的性命,他也必然要讓柳小江為一切付出代價。
“你是說那些已經犧牲掉的家伙么。”柳小江對于陳老的心態自然門兒清,但不管對方到底有沒有被自己激怒,嬴勾那種與人類之間水火不容的形象,也還是要在此時繼續努力保持下去的。
“嗯,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要讓你們人類適當的流血,以便你們能夠深刻記住我的恐怖,所以他們的犧牲對我來說是必要的。”
“至于你那種想讓我為此付出代價的想法………”
話說至此,
柳小江眼神嘲諷的看著陳老,道:“你可別搞錯了,停戰只會建立在你們人類認輸的基礎上,而既然是你們不想繼續爭斗下去,以免自身陣營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那你們就會是戰敗的一方。”
“居然想要我為那些犧牲承擔代價……”
“呵呵………你們可曾聽說過勝者要體恤敗者,甚至是還要為敗者的犧牲做出妥協么?”
“你們人類作為失敗的一方,又有什么資格跟我來講條件,要么接受我的所有條件認輸停戰,要么………就繼續下去,直到你們被殺的一個不剩,當前留給你們的選擇就只有這兩個。”
“講人道……”
“你們之前對我這異類可沒講過人道,況且我既然是被你們所排斥的異類,在遭受了并不人道的對待之后,又為何非要寬宏大量到對你們講人道,人類………別總覺得世界都是圍著你們轉的!”
“而且,相較于外界那些同樣可被稱之為‘人’的蠻族,我并沒有按照你們人類的做法,將你們曾經使用在其他族群身上的做法,用來對付你們這些家伙………其實就已經比你們更人道了!”
“如若不然,憑借我所掌握的力量與手段,你們人類………也很快就會沒資格再被稱之為‘人’了。”
“搶奪、殘殺、洗腦………我只是不屑于作為高等生命,還要像個未開化的野獸一樣行事而已,你們所有人都應該為此感到慶幸才是。”
“畢竟,作為生存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同胞’,也只有你們才有機會平等的站在我面前,倘若換成外面那些奇形怪狀的家伙,敢對我表現出任何不敬………就會被毫不留情的清理掉整個族群。”
“此外,像是野獸一樣對待他們,也并不會讓我感到任何不適,因為他們也曾數次做過這樣的事,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這在天道眼里也只能算是報應不爽吧。”
“………”陳老。
“停戰認輸,還是繼續………你們自己選吧。”柳小江望著對自己咬牙切齒的陳老,一舉一動表現的也都是相當克制與冷靜。
但恰恰就是這種克制與冷靜,再加上他方才親口所說的那些話,反而給了在場的所有人………甚至是外界一直在默默關注著這邊的人們,一種說不出道不明如同長時間置身于冰窖的強烈寒意。
嬴勾表現的越是冷靜與理智,再考慮到他所擁有的那種力量,就越會給人們留下一種不可戰勝的感覺。
而偏偏,此等不可戰勝的存在,卻是他們人類的敵人………
“一旦無法理解,那便無法交流,說什么也都是沒用的了。”陳老冷靜下來望著遠處的柳小江,道:
“你和我們人類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我們沒辦法理解你所堅持的那種正確,因為你在達成自身正確的過程之中,很可能………也確實傷害到了我們這些弱小的存在。”
“也許人命在你眼中不過是個數字,也是你為了達成某個目的必要的流血與犧牲,但那些在這場爭斗中犧牲的戰士,卻是我們眼中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我們沒辦法無視他們此刻做出的犧牲。”
“更何況……”
“這些英雄的犧牲是為了我們,是為了不讓我們這些沒力量的弱者,在你這異類面前失去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但繼續下去的話,你們不也還是會失去一切么,命都沒了………還能剩下什么?”柳小江對此則是一臉不在乎的攤了攤手說道。
“你知道很多東西,肯定了解過人類的歷史吧,那么你就應該明白對于人類來說,有時候………有些東西遠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陳老眼神堅定的說道。
“呵……又不是所有人都這樣認為,光是你們這些群人擁有勇氣,想要保全尊嚴的活下去又有什么用。”柳小江詫異道。
“這世上愿意茍且偷生的大有人在,甚至你們這些家伙目前正在保護的,也就是這樣一群沒骨氣的豬玀,與其為了保護那些豬玀不惜去死,不如妥協………以免那群豬玀的數量永遠占據上風。”
“好人為了保護大家都死光了,只剩壞人………那這世道又究竟能延續多久呢。”
“但妥協與放棄,不也就變成一樣的豬玀了么,只要我們的想法與理念能繼續活下去,未來………也未必不會有更多的我們從泥潭中站出來。”陳老搖頭道。
“為此……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這下場并不美好的榜樣,也還總是有人要去充當的。”
“無法理解……”柳小江眼神多少有些復雜的看著陳老,因為在他那種簡單純粹的固有觀念之中,好人………不應該會是這等結局,也不該以這種方式傳承自己的想法與理念。
畢竟,世上的好人到最后若都是這種結局,那么未來愿意繼承這些想法與理念的人,在數量上恐怕也只會變得越來越少吧。
一眼就能看見自己最終的下場不會太好,輕易就能察覺自己的這條道路充滿艱險………還怎么‘騙’更多的人一起走上這條道路?
好人不該總是被拿槍指著!
好人不該總是要與這整個世道為敵!
好人到最后………他就該待在陽光下面,坐在椅子上望著子孫后輩,毫無痛苦與遺憾的閉上雙眼!
倘若并非如此,這世道就TM的還是不對勁!
然而,
不管自己的心里怎樣想,
柳小江目前頂著‘嬴勾’二字,自然也是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的,所以便也只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身后本在緩緩蔓延飄蕩的大片黑炁隨之瞬間凝固。
“抱歉,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你們人類的想法,也不打算參與你們人類之間的那些蠢事。”
“既然這世道不肯接受我的存在,那我便要以力量讓一切臣服于自己,然后………為自身的生存永絕后患,你們這些站出來的人是好是壞,對我而言也都并沒有那么重要。”
“而且,甚至事實也恰好正如我意,如果你們這些好人都死了,那么外面留下的那些豬玀與壞人,反倒也更容易像條狗一樣趴在我的腳邊。”
“來吧,在一切的最后,就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好人,到底都在用性命保護些什么東西,沒準………等你們全都死光了,我也就都能理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