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坐落在彭城西面的一座小鎮。
當楊守文一行人抵達小鎮口的時候,雨勢驟然猛烈起來,一波暴雨把眾人追趕的狼狽不堪,慌忙便沖進鎮子里。好在,一進小鎮,就看到路邊有一家客棧。
客棧外表看上去很普通,里面也很冷清。
大堂里三三兩兩坐著幾個食客,但顯然也是為了避雨,酒菜很簡單,主要是消磨時間。
“客人快請進,車馬小的會找人幫忙安置。”
客棧的掌柜本來坐在那里瞌睡,忽然間看到這么多人進來,立刻打起精神。
他迎上前,同時高聲呼喊客棧的伙計。
幾個小伙跑出來,有的打傘,有的幫忙牽馬,一時間熱鬧非凡。
“客人這么大的雨還趕路,真是辛苦了。
小店可是這鎮上的老字號,還有鎮上最好的廚師。待會兒客人安頓好,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高戩站在客棧里,環視一圈。
這客棧,分上下兩層,下面是通鋪,上面有幾間單獨的房間。
他顰蹙眉頭,顯然不太滿意這里的環境。
于是扭頭向周利貞看去,卻見周利貞點點頭,表示無妨。
至于楊守文,高戩沒有理睬,而是直接命身邊仆從過去,對掌柜道:“你這客棧里,有多少客人?”
“回客人的話,這雨已經連著三天了,小店里哪有客人?”
“如此甚好,客棧我們包下了,待會兒不要再讓其他人入住,聽明白沒有?”
說著話,他把取出一袋銅錢,便丟在了柜臺上。
哈啦啦的銅錢碰撞聲,讓客棧掌柜眼睛一亮,連忙道:“小人明白,客人只管放心。”
“三郎。我看樓上有八間客房,你先去選一間滿意的房間。”
李隆基答應一聲,便帶著王毛仲直接上樓。
高戩又對身邊的青年道:“二郎你也去選一間吧。”
這青年是高戩的隨從,聽到高戩的吩咐。他立刻答應,緊跟著李隆基便上樓去了。
“連城,你怎么安排?”
裴光庭道:“我這族弟,有些潔癖,而且喜歡清靜。不喜歡與人合住。”
高戩聞聽,點點頭道:“那就給你兩間,其他人就住在樓下。”
他又朝楊思勖看了一眼,卻見楊思勖微微一笑,細聲細氣道:“我這邊幾個粗人,有一間足矣。”
“那剩下,咱們就一人一間吧。”
高戩說著話,朝楊守文看了一眼。
楊守文卻眉頭一蹙,沉聲道:“我要兩間。”
高戩聞聽,頓時沉下臉來。“楊公子,只剩下三間房,咱們三人一人一間,何以你要兩間?”
楊守文一笑,“我管你剩幾人,我只告訴你,我要兩間上房。”
自從和大隊人馬分開之后,一路上這高戩對楊守文,就一直是不陰不陽,非常冷淡。
密旨里說的非常清楚。此次行動,以高戩為首,楊守文和周利貞為輔。
可是,這高戩卻從未與他商量過事情。凡事都是他和周利貞拿主意,也沒有問過他的意見。本來,楊守文是懶得和他計較,可是今天,高戩的行為卻讓他很不高興。
他有四個人,費富貴和楊丑兒還好說。讓他們在下面擠一擠就是。
可呂程志和楊茉莉怎么辦?難道也讓他們擠通鋪嗎?就算他們答應,楊守文也不會答應。憑什么你的人就可以單獨一間,而我的人卻要擠通鋪,看不起人嗎?
“楊青之。”
高戩怒道:“你什么意思,難道讓我住在下面?”
“未嘗不可。”
楊守文嘴角一撇,看了他和周利貞一眼,然后扭頭道:“書生,還有楊茉莉,隨我上樓。”
“楊青之,你未免太狂妄了。”
周利貞這時候突然開了口,陰陽怪氣道:“阿郎此次要我們出來,可是以六郎為首。你這樣子不聽命令,難不成連阿郎也不放在眼里嗎?再說了,我覺得六郎的安排沒什么錯,你一人一間,若是覺得不妥,大可以和你的仆從住在一起嘛。”
楊守文笑了。
他把大玉交給楊茉莉,沉聲道:“我說過了,我要兩間房,誰不贊成,放馬過來。”
“你……”
高戩氣得手指楊守文,就要發作。
這時候,李隆基卻從樓上折身下來,笑道:“青之,何必為這些小事動怒?六郎,青之這也是關心手下,并非要和你為難。這樣吧,我把房間讓出來就是,不過這樣子,可少不得要與青之作伴。你這兩位手下,住我房間,咱們可住在一間。”
“三郎,這怎么可以?”
高戩的仆從聞聽,連忙道:“這樣吧,我的房間讓出來就是,青之也不要動怒。”
這個青年,名叫薛崇簡,是高戩的人。
但高戩對他卻很客氣,一路上更多有關照。
見此情況,裴光庭心中暗自叫苦。
他也能覺察得出來,高戩和周利貞隱隱約約似乎達成了合作,在排斥楊守文。這里面的緣由,他不是非常清楚。可他卻不想因為此事,而惹得大家反目成仇。
無奈之下,裴光庭只好站出來。
“二郎不必如此,我和族弟住一間就是,空出來的房間,就給青之使用吧。”
他那族弟,也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看上去要比楊守文大一些。
“是啊,我和連城族兄可以住一間房舍。”
高戩鐵青著臉,惡狠狠瞪了楊守文一眼,便轉身直奔樓上。
而周利貞則呵呵笑道:“連城果然有大家之風,能以大局為重,全不似某些人一樣。”
說著,他看了楊守文一眼,也跟著上了樓。
薛崇簡和李隆基看到這狀況,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裴光庭,依舊是一副溫文儒雅之色,朝楊守文微微一欠身,輕聲道:“青之,你先請。”
“多謝了!”
楊守文點點頭,邁步走上樓梯。
不過,他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來,看著裴光庭身邊的族弟,“若我沒有記錯,連城兄這位族弟,叫裴旻嗎?”
“哦,正是。”
楊守文不由得滿含深意看了那青年一眼,帶著楊茉莉和呂程志走上樓去。
其實,他并不是非要這一間房。
而是呂程志在路上提醒過他,絕不可以再向高戩退讓。
“雖不知這高戩為何敵視青之,但青之卻不可以再退讓半步。”
呂程志對楊守文道:“青之這次是副使,乃圣人欽點。他高戩雖是正使,也不可以讓他騎在你頭上。若不然,這隊伍里的其他人會看低你,對青之你沒有任何好處。
當爭執就要爭執,哪怕是一些小事,也要表現出你的強硬和存在感。否則的話,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青之你的資歷本就淺薄,正因為這樣,更不能露出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