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文和明秀乘坐一艘漁船,在太湖畔的一個小漁村的碼頭上岸。
明秀到底是地頭蛇,上岸后很快就為楊守文找到了一匹馬,然后和楊守文道別。
他接下來要做什么?
楊守文也不是很清楚。
明秀沒有說,他也沒有去詢問,只是和明秀拱了拱手,便撥轉馬頭離去。
目送楊守文離去的背影,明秀長出了一口氣。他回頭眺望沐浴在朝陽中的長洲縣城,沉吟片刻之后,便轉身離開。正如他和楊守文所說,現在他必須要為下一步打算。
楊守文縱馬狂奔,沿著官道急行六十里,遠遠就看到了吳縣城墻。
吳縣,作為蘇州治所所在,已有千年歷史。據說,早在上古時期,吳泰伯建立吳國,就定都在吳縣。歷經千年發展,吳縣早已經成為江吅南東道有數的城市。
它的規模很大,整個縣城共有八個陸門,八個水門。
縣城中吅共有七條堤堰,六十個坊市,也是這江吅南地區最大的貿易中心和商業樞紐。
此時,已是巳時。
在縣城的南門外,聚集一隊人馬,正整裝待發。
這隊兵馬,把城門堵得嚴嚴實實,更有軍卒在沿途守衛。當楊守文一騎飛馳而來的時候,有數匹戰馬迎面攔住了楊守文,高聲喊喝到:“來者何人,此路不通。”
“吁!”
楊守文連忙勒住了戰馬。
沒等他開口,只聽天空中傳來一聲鷹唳,大玉如同一道閃電,從天空中飛落下來。
它展翅在楊守文頭頂盤旋,見楊守文伸出了手臂,這次穩穩落下。
站在楊守文的手臂上后,大玉發出一連串的鷹唳聲。
很顯然,它在表達對楊守文的不滿:你又把朕丟在一邊,自己跑出去玩耍了嗎?
楊守文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伸出手,點點大玉的腦袋,而后對那軍士道:“我乃征事郎楊守文,速速令我去見高舍人,我有要事與他商議。”
“楊郎君?”
那軍士聞聽,頓時愣住了。
征事郎不是在馬車上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由于楊守文獨自前往長洲,故而就由呂程志冒名頂替,假扮楊守文。他借口生了病,然后就坐在馬車里,一路上有楊茉莉隨行保護,所以外人也無法看出破綻。
呂程志一路上是深居簡出,根本不參加什么活動。
今日,他們準備啟程前往長洲,卻不想正遇到楊守文趕回來。
那軍士懷疑,但是見大玉立在楊守文的肩頭,心里的疑竇便減少許多。因為他聽人說過,這只有‘神鳥’之稱的海東青是楊守文所有。它既然肯停在楊守文身上,就算他不是楊郎君,也一定是楊郎君身邊之人,故而態度上頓時謙卑許多。
“你……在這里等著,不要亂動,我這就去稟報。”
那軍士說完冇,撥馬就走。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那隊伍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
遠遠的,楊守文就聽到了大金的嘶鳴。就看它從隊伍中風馳電掣般沖出來,一馬當先。而在它身后,則跟著幾匹馬。馬上的騎士,楊守文遠遠就認出了來歷。
李隆基、薛崇簡還有裴光庭。
三人來到楊守文面前,勒馬停下。
“青之,你這是……”
看楊守文一副衣衫襤褸,發髻蓬亂的模樣,李隆基先吃了一驚,忙下馬上前探望。
這,真是征事郎,楊守文嗎?
一旁的軍官顯然也吃驚不小,眼前這人是楊守文,那馬車里的又是誰?還有,征事郎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又是如此模樣?一時間,那軍官下意識后退幾步,露出緊張的表情。楊守文身為副使,卻悄悄離開了隊伍,他……究竟去了何處?
楊守文和大金親熱了一陣,然后把大玉放在了大金的背上。
“三郎,請立刻通稟高舍人,請他與我一支人馬,我要離開返回長洲,抓捕嫌犯。”
“嫌犯?”
李隆基一驚,忙問道:“青之,你發現什么了?”
“此事一言難盡,我回頭再與你說。”
就在這時,后面的隊伍中一陣騷吅亂。
緊跟著,就見高戩周利貞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匆匆走來。
人群中,有楊守文熟悉和認識的人。楊茉莉、呂程志、楊丑兒和費富貴都在里面。
李隆基輕聲道:“你若不來,我們也準備啟程前往長洲。
昨日我們得到了狄二郎的書信,他已經到達烏墩寨,將不經吳縣,直接到達長洲。”
烏墩寨在哪里?
楊守文是兩眼一抹黑。
不過,他此刻心思不在這上面,見高戩過來,忙快走幾步,迎上前去。
“青之,你這是……“
和李隆基等人的反應幾乎一樣,當高戩見到楊守文的狼狽模樣時,也是嚇了一跳。
“高郎君,我有要事相告。”
“哦,你先別著急,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蘇州刺史崔玄暐,昨日還詢問你的身體情況。因為你有任務在身,我不好解釋。現在你回來了,還是先見過崔府尊。”
高戩說完,側身讓開。
在他身后站著一個老人,須發花白,面堂紅潤,看上去精神矍鑠。
老人笑道:“我聽十六娘多次提過青之,沒想到會在蘇州相遇……青之,你這是怎么回事?怎地如此狼狽?”
言語中,透著一股子親熱勁兒。
可楊守文卻糊涂了,看著那老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崔刺史也知我嗎?”
“哈哈,我怎能不知你……鄭靈芝是你舅父,他若是見到我,還要喚我一聲叔父呢。”
十六娘,鄭靈芝……
楊守文頓時恍然,難道說這崔玄暐是鄭靈芝妻子的叔父嗎?
“啊,楊守文拜見叔祖。”
他是真不知道,自家還有這么一個親戚在蘇州。
“青之,你這是怎么了?”
崔玄暐扶住了楊守文,忍不住開口詢問。
楊守文這時也清醒過來,忙沉聲道:“叔祖,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我想請叔祖立刻調撥一支兵馬,隨我即刻前往長洲縣,捉拿普會寺妖僧,否則會有麻煩。”
“普會寺妖僧?”
崔玄暐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濃,“普會寺我也知道,那里哪有什么妖僧?”
“昨夜,普會寺住持神慧,勾結計老實……就是之前在洛陽與賊人勾結的把戲人,殺死了蘇威。”
“什么?”
不等崔玄暐開口,從他身后傳來了一個女聲。
緊跟著,就見一個三旬美婦走出來,看著楊守文道:“征事郎,你剛才說殺死了誰?”
“你是……”
“哦,我忘了介紹,這位便是蘇州蘇氏女蘇韻。
蘇家族長如今年邁,身體欠安,多虧了九娘這些年辛苦操持,令蘇家越發的興旺。”
那蘇韻,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模樣,生的一副嬌吅媚容顏。
她看上去很嬌小,但是舉手投足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氣勢流露,顯示出她不同尋常。
“蘇威是我蘇家子弟,算起來是我的叔父。
早年間,他因為犯了事,故而被趕去長洲,住持蘇家與安南都護府的生意往來。剛才征事郎說,神慧殺死了蘇威?據奴所知,神慧乃有道大德,師從若那跋陀羅法師,怎會殺人?而且,他和蘇威的關系很好,又為什么要殺冇死蘇威呢?”
一連串的問題,讓楊守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僅是蘇韻表現的激動,就連崔玄暐等人,也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楊守文苦笑道:“蘇娘子,你問我神慧為何殺死蘇威,我也不知道。
不過,昨夜我在普會寺里,親眼看到神慧的手下殺死了蘇威,而后追的我跳湖逃生,在湖里整整飄了一夜,今早在上岸。我上岸之后,就買了一匹馬,匆忙趕來吳縣。如今,長洲形式非常混亂,官府幾乎是形同虛設,必須要早作打算。”
他說完之后,看向崔玄暐。
可崔玄暐卻依舊是一臉迷惑的表情,自言自語道:“神慧法師佛法精深,德高望重,怎可能殺人?”
李隆基見狀,站出來道:“崔刺史,這是非真假,只需到了長洲就可清楚。
征事郎此前冒險前往長洲打探消息,如今匆忙返回,一定是有所發現。既然如此,我愿率兵前往,捉拿嫌犯。到時候只要拿住了那個神慧法師,自然一切明了。”
崔玄暐聽罷,連連點頭。
蘇韻也道:“此事牽扯到我蘇家子弟,本來奴也應隨同前往。
奈何,這兩日有重要之人前來吳縣,奴必須親自招待,恐怕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不如這樣,奴就派個人隨行,到時候也可以看出端倪。”
說完,她扭頭喝道:“蘇倫!”
“在。”
“你隨同征事郎一同去長洲,如果那神慧真的害死了蘇威,就協助征事郎把他拿下。”
“喏!”
蘇倫,是一個相貌俊朗,體形高大健壯的男子。
他看上去也就是三旬上下的模樣,瘦削的面頰,棱角分明,一雙明眸中更透出干練氣質。
崔玄暐道:“如此甚好,有蘇倫過去,也好辨明真偽。”
說完,他想了想,沉聲道:“王海賓。”
“末將在。”
一名小將快步走來,躬身行禮。
“此乃我妻家侄兒,是太原王氏子弟,驍勇善戰,精通兵法,如今在蘇州拜兵曹參軍之職。”崔玄暐對楊守文說完,便扭頭向王海賓看去,“十七郎,你即刻率支人馬,隨征事郎前往長洲,捉拿神慧。此去長洲,你要聽從征事郎的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