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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刻板偏見

  楊守文病了!

  這其中既有被秋雨淋濕的原因,也有他心懷愧疚的緣故。

  在他看來,他當時有很多種方法來拒絕這樁婚事,可是他最終卻選擇了用最不明智的方式來拒絕。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犯了錯誤。

  面對安樂公主,他上來就懷著‘安樂驕橫跋扈,不能與安樂成親’的想法。因為前世留存的記憶,讓他對李裹兒始終懷有一種固執的偏見。這在心理學上,叫做刻板偏見。

  事實上,他從沒有見過安樂公主,甚至對她一點都不了解。

  他對李裹兒的了解,大體上源自于史書記載。

  也正是這個原因,讓他對安樂公主很排斥,甚至不愿意花費心思,卻打聽真實的情況。

  這并不難!

  他認識很多朝中的官員,更不泛李林甫這樣的宗室子弟。

  只要他露出一點口風,自然會有人告訴他,安樂公主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可楊守文從頭到尾沒有去嘗試過,他始終堅信著史書對李裹兒的記載,更不愿改變。

  也許,是老天爺都在生氣。

  一場秋雨,從頭天夜里,一直下到了第二天。

  整整一天,洛陽都被雨水籠罩,≧↖長≧↖風≧↖文≧↖學,ww♀w.c↑fwx.n≌et陰沉沉的,讓人感到很是壓抑。

  楊守文奪得武魁,卻又隨后被收付詔獄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洛陽的大街小巷。

  這,絕對是一個大新聞!

  無數人在打聽著其中的真相,但結果卻是。各種小道消息充斥在街頭巷尾。

  銅馬陌亂成了一鍋粥。上到宋氏。下到家中仆從,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鬧得措手不及。

  昨天晚上,家里還在慶祝楊守文奪魁。

  可一夜之間……

  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竟然讓圣人大發雷霆之怒,把新科武狀元關進詔獄?

  宋氏一邊派人前去通報楊承烈,一邊又四處打聽消息。

  可東城獄不是洛陽獄,也不是司刑獄……進了東城獄,幾乎和外界隔絕。根本不可能傳出任何風聲。忙了一整天,宋氏只打聽到了楊守文在詔獄不會受苦。但具體是什么情況?就無從知曉。連鄭靈芝都對此束手無策,更不要說她一個婦道人家。

  “阿娘,大兄不會有危險吧。”

  楊青奴眼睛都哭腫了,坐在大堂上期期艾艾道。

  “哭,哭,就知道哭!”

  宋氏這時候也顯得格外暴躁,不等楊青奴說完,就大聲喝罵起來。

  還是楊瑞起身勸說道:“阿娘,你別急啊。奴奴也是好意,她一個女孩子又有什么辦法?

  呂先生不是已經去給父親報信了嗎?

  咱們再想想辦法。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樣吧,待會兒我去找二兄一趟。”

  他口中的二兄,是中書舍人高睿的次子高仲舒。

  高仲舒精通訓詁學,在文壇上頗有名望,而且在相王府中還擔當了一個‘文學’的職務。

  “那二郎快去打聽啊。”

  宋氏忍不住催促起來。

  沒等她話音落下,門外便傳來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嬸嬸,不用擔心,我想青之不會有事。”

  話音未落,就見明秀從外面走進來。

  他看上去很疲憊,衣服更濕了一半……

  對明秀,宋氏頗為敬重,因為明秀不但是江左豪門明氏子弟,和楊家的關系也頗為密切。

  明秀一來,宋氏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忙上前道:“四郎,有消息嗎?”

  “嬸嬸,你且安坐,聽我說。”

  明秀示意楊青奴和楊瑞攙扶宋氏坐下來,而后正色道:“青之如今被關進了東城獄,那是天子詔獄,外面的人根本無法和他取得聯系。我從晌午一直到現在,都在為此事奔波。可是,我的那些關系在知道了是青之的事情后,都避諱莫深。

  青之的事情不小!

  但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如果他被打入了司刑獄,說明圣人已經有了決斷。

  可現在他還在東城獄,也就說明,圣人尚未想好如何處置他……畢竟,他剛奪得武魁,圣人就算要辦他,也許三思。反正呂八郎已經去通知楊家叔父,我覺得現在的情況是,家里不能亂,嬸嬸還要主持家事,代叔父返還洛陽,自有分曉。”

  明秀這番話,等于什么都沒有說。

  可不知為什么,卻讓宋氏冷靜不少。

  見宋氏不再慌亂,明秀起身,準備告辭。

  張九齡隨他走到了門口,突然問道:“四郎,之前在黑石渡的時候,你曾說征事郎兇中有吉,吉中有兇,兇吉難測,只在一念。不知你有沒有為他再卜一卦呢?”

  張九齡久居嶺南,對巫蠱之說,頗為相信。

  明秀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雖然不清楚青之到底是為什么被收付詔獄,不過就如我之前所說,吉兇一念間。到底是兇還是吉,都在他自己,你我……乃至叔父回來,都沒有用處。這件事,也只能靠他自己化解,別人怕是幫不上忙的。”

  張九齡輕輕點頭,沒有再去詢問明秀。

  他是個聰明人,心里已經隱隱猜出,明秀很可能打聽到了什么風聲,卻不能說出來。

  明秀的身份,張九齡很清楚。

  連他都不能說的事情,很可能關系到皇家秘事……怪不得他說就算楊承烈回來也沒有用,這種皇家內部的事情,誰摻和進去誰倒霉,最好還是一旁靜觀其變。

  不知不覺,楊守文已經被關押了三天。

  這三天里,沒有人和他說過話,也沒有人詢問過他的事情,除了每天送飯的內侍,他再也沒見過任何人。

  八月十八了!

  楊守文的病情,漸漸好轉。

  這與他的身體素質有關,也可能和之前韋慈藏給他的那服藥有關,反正是撐過了最艱難的幾日。

  不過,在這幾日里,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其中最大的收獲,還是關于李裹兒在歷史上的評價。

  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

  在歷史上那場爭斗中,李裹兒是失敗者,沒有資格來決定自己在史書中的內容。

  史書里說,李裹兒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做第二個武則天。

  于是,她和母親韋氏殺君弒父,最終被李隆基發動兵變,斬殺于皇城內。可是,對于她究竟做過什么樣的壞事,卻沒有更多的記載。比如,新唐書里記載說,李裹兒自作詔書,讓李顯畫押。且不說這個時代有玉璽,就算是畫押,卻沒有任何更為詳細的記載。比如,李裹兒自作的詔書是什么內容,究竟做了什么?

  我真特么是個傻子!

  楊守文發現,自己很可能是誤會了李裹兒。

  就如同他來到洛陽后,并沒有聽說過任何關于武則天殺死自己女兒的傳說。但是在新唐書和資治通鑒里,卻記載她為謀取皇后之位,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那歷史,就是個婊砸。

  勝利者想怎么記錄,就怎么記錄……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很冷靜,很客觀,不會被外界影響的人。

  可沒想到……也因為這樣,他還傷害了一個少女的心。相信李裹兒一定已經知道了他那日說過的話語。她,會很難過吧!把自己喊回來,卻得到了那樣的評價。

  一想到這些,楊守文的心,就一陣抽痛。

  “楊青之,你還沒有死啊。”

  秋雨過后,艷陽高照。

  這一天,楊守文一個人站在庭院里,看著墻角花圃里,正在慢慢凋謝的花朵。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打開了。

  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少女……不對,看她的發式,應該是個少婦才對。

  她年紀看上去并不大,長的也極為俏麗,猶如一朵空谷幽蘭。

  不過,這朵蘭花,此刻卻周身散發著一股令人悸動的寒氣,站在門口,那雙美目凝視著楊守文,臉上更籠罩著一股子濃濃的煞氣,咬牙切齒道:“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還以為你已經死了!老天爺真是不長眼睛,居然沒有收了你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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