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掃戰場，清點死傷。
人們在城外搜尋著，搬動著那些死去戰士們的尸體，將他們送到墓地好生安葬。
遠方，嗡嗡震動聲忽然響起，似有萬千鐵蹄撞擊地面，洶涌而來。
“是妖城的人？他們回來了！”有人指著遠方大喊，然后臉色劇變，撒手就往城內逃。
沒有人知道對方為何會去而復返，他們不是已經被打退了嗎？連妖皇都重傷了，還有心思再來打？
林知安幾人剛跟顧小北與何明道會和，正在高談論闊的吹自己剛才多么牛逼，忽然望向遠方皺起了眉頭：“他們還敢回來？難不成是東鴻天死了，喪失理智要來拼命了？”
這個行為無異于送死，他們只剩一堆殘兵敗將，而夜城內亂已平，雖然林知安已經差不多打干了，可蘇白音與陸詩念仍有戰力。
人們奔逃進城，還殘余一些靈力的護城結界重新被打開，淡黃色的防御屏障籠罩過天空。
“我去看看，你們先休息。”
“大師姐，我也去。”
蘇白音愕然，她下意識想保護公會的師弟師妹們，卻忘了現在林知安已經成長到可以保護自己的地步，情不自禁笑了出來：“倒是忘了咱們的頂梁柱了，好，一起去。”
人群朝里面奔逃，兩人逆流而上，走到結界旁，透過淡黃色的屏障看清了外面的情況。
果不其然，妖城大軍去而復返，不過這些蝦兵蟹將看起來聲勢浩大，卻對兩人構不成什么威脅，也不用放在心上。浩浩蕩蕩的軍隊停在了結界十丈外，一個人影躍下戰馬，獨身走來。
林知安瞳孔驟然緊縮：“不可能！”
不光是他，就連蘇白音都覺得難以置信，因為走過來的那人正是東鴻天，本應重傷垂死的他此刻看起來竟是毫發無損，步履平穩。
就這樣，對方信步走來，與林知安兩人隔了一層淡黃色屏障，僅數米之遙。
“又見面了。”他腰桿筆直，面無表情接著道：“我知道你們有疑問，問吧，最后時刻我愿意為你們解答。”
“你是誰？”
眼前的男人雖然外表與‘東鴻天’一模一樣，可說話的語氣分明沒有那種威嚴與高傲，反而異常平淡，而且神態動作也相當平穩，就像古井無波。
聽到林知安的提問，眼前的男人低頭想了兩秒：“如果根據你的認知來解釋，我應該是這個模樣。”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開始發生急劇變化，這不是易容靈術，葉梓靈的易容是基于視覺上的一種幻術，而他分明是肉體的形態本身在發生改變，就像把一個已經捏好的橡皮小人重新塑形，那些肉滾動、膨脹、縮小，以令人作嘔的方式變成了另一個人。
“是.....你。”
林知安只覺得天旋地轉，大腦一陣眩暈。
眼前的男人西裝革履，衣著打扮一絲不茍，面色平淡如水，眼眸深邃而幽遠，與他對視，如凝望深淵。
圓桌議員第七席，黎明。
前不久，在陰風陣陣被月色籠罩的陵墓中，黎明說了這樣一段話：五十年前夜城發生了一場腥風血雨，近百強大修行者殞命，戰斗現場宛如地獄。這建城以來最大災難源于人妖相戀，始作俑者的名字叫墨北晴。
墨北晴，是林知安的母親。
當時他心頭糾結了許久，后來因為東明軒到來發生了一系列事，才慢慢淡忘下來。
蘇白音下意識擋在了林知安身前，面色凝重，目光中充滿了敵意，隱隱還有兩分恐懼藏匿其中：“......你，難道是「喰獸」？”
黎明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對方擁有墨南月的傳承，能夠一眼辨出自己的真身也不奇怪。
林知安從沒見過大師姐這幅樣子，恐懼？就連面對妖皇東鴻天時也沒有過。他急忙用靈力傳音詢問，很快一串信息流入腦海。
「喰獸」，遠古時代最邪惡的妖獸，沒有之一。它天賦靈術名為「暴食」，只要將敵人吃進肚子里，靈力便會獲得一定程度的增長，增長幅度視敵人修行為定。
在群魔亂舞時代，無論人和妖都對此獸憎恨無比，恨不得誅之而后快！可它實力增長速度實在太快，犧牲無數高手也沒能將之鎮殺，所以人們放棄了。
直到墨南月橫空出世。
黑凰降世與那喰獸進行了一天一夜的大戰，最終收服了此獸，徹底封印了它的天賦靈術，作為自己大將一起征戰八方。
于是，「喰獸」徹底在世界上消失了，有的只是妖皇“飱云”，沒錯，他就是墨南月座下三位妖皇之一，那個不知所蹤的“老三”。
這些記憶存在于墨南月傳承中，本來只有妹妹墨北晴知道，她去夜城為丈夫報仇前將一切都托付給了蘇白音，所以后者才能了解這些秘辛。
他能變成東鴻天的樣子，也就意味著——東鴻天已經被他吃了！
活了近千年的妖皇，輝煌一世，修為接近極道，最后卻被自己兄弟當成了食物。
細思極恐。
已經有汗液從林知安額頭上冒了下來。
“我想起來了，飱云，這才是我的名字，至于這具身體，似乎是千年前被我吞噬的某個人類？”飱云自言自語的說完，又抬頭看向了林知安：“或者說，代號「A」這種叫法你更熟悉？”
“所以，你就是「JACK」的最后一個成員。”林知安冷漠的目光與他對視。
若是圓桌議員的前候選人，坑過林知安的柳飛楊在這里，一定會認出對方這雙眼睛來，他就是那輛邁巴赫的主人，把SS級罪犯晏文凱放出來的幕后黑手。（320章）
“我恨她，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因為她欺騙了我。”
雖然在說著聽起來很憤怒的話語，可飱云的目光依舊那么深邃，面色也平靜得可怕，看不出半點怒意。
或者說他已經吃過了太多了人，變過了太多人的模樣，經過沉淀的喜怒哀樂已經變成了白開水般平淡。
“她說過，只要我與她一齊打敗人族，便可以解除封印。”
飱云突然抓住了自己臉狠狠撕扯著，牙冠也緊咬了起來，可這些終究是憤怒的表象，他已經忘記真正的憤怒該怎么表現了。
“我那么賣力的幫她，直到最后一戰，直到她跟別人同歸于盡而死她非但沒有解除封印，反而還動用所有殘余力量加固了它，以至于讓我被封印了千年之久！”
林知安算是聽明白了，按照時間推算，他的天賦靈術應該是最近才解開，也就是說恰好是戰爭這段時間他才能通過吃人增加自己的力量。
“嘶！”
飱云將自己的臉撕得血肉橫飛，可那些暴露在空氣中的猙獰血肉很快便蠕動起來，變成了另一張完好的臉。
“可她已經死了。”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一下，然后眼淚情不自禁流了出來。
“本來，我只想摧毀這座因她而建立的城市，不過，最后你給了我一個驚喜。”
飱云又看向林知安，那本來在哭的臉竟是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不帶絲毫感情色彩：“你剛才打敗東鴻天的時候，我感動極了，仿佛看到了她當年天下無敵的模樣，所以我想吃了你。”
他聲音如泣如訴，像是哀求，又像是在命令：“你愿意.....讓我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