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事兒多,一連幾天,梁嘯都沒時間想這件事。他本想問問衛青和秦歌,也沒找到機會,只好先把這件事摁在肚子里。
如果不是他練習射藝要求心情平和,他估計也要和李廣一樣,忍不住去找嚴助問個明白。跟李家父子呆在一起久了,又跟著郎官們出了一趟差,梁嘯覺得自己有點被他們同化了,變得有點躁。為了這事,他被桓遠嚴厲地批評了幾次。在桓遠的指點下,他就像當初剛學藝一樣,重新開始每日修行,調整心性。
一晃正月就結束了,這天,就在梁嘯習射的時候,墻頭突然冒出一個大腦袋。
“嘿,回來啦。有朝食吃嗎?餓死我了。”
梁嘯轉頭一看,脫口罵了一句。“臥槽,你怎么這鬼樣,幾天沒吃飯了?”
“兩三天吧。”東方朔一按墻頭,翻墻而過。“急著趕路,連住宿的時候都沒有,哪有時間吃飯。”
“你就吹吧。”梁嘯不以為然。大清早的,這貨就滿嘴跑火車,真不靠譜。
“真的,不騙你,你看我腰帶都松了。”東方朔說著,拉起腰帶。梁嘯看了一下,東方朔好像是瘦了不少,只是穿的冬衣太厚,他一下沒看出來。“你干嘛去了?這么久都沒見你。”
梁嘯回來之后,就沒見到東方朔。問荼牛兒等人,他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東方朔突然就不見了。
“別問,我的差事現在還不能說,以后再告訴你。”東方朔正說著,胡細君從后院走了出來,一邊綰著頭,一邊掩著衣襟。東方朔一看,很意外。“細君。你怎么在這兒?”
胡細君一抬頭,吃了一驚,剛準備說話,荼牛兒敞著懷。從后面走了出來,伸手攬著胡細君的肩膀,咧嘴一笑:“嘿嘿,東方曼倩,細君現在是我的女人了。你以后規矩點。要是敢欺負他,別怪我打斷你的腿。”
東方朔愣了一下,啞然失笑。“不錯,不錯,這么說,以后我就不用擔心吃飯的事了。細君,我餓了,給我弄點好吃的。”
胡細君很尷尬,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荼牛兒牛眼一瞪,擼起袖子。大步走了過去,站在東方朔面前,仰起頭,與東方朔怒目而視。他雖然個子也不小,可是和東方朔一比,差距就太大了。盡管如此,他也毫不示弱。
“你耳朵里塞了鳥毛啦,沒聽見我的話?細君現在是我的女人,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使喚他。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說著。荼牛兒舉起拳頭,在東方朔的……下巴前面晃了晃。
“小牛兒,我討口飯吃而已,有必要搞得這么緊張嗎?”東方朔一臉無辜。突然伸手抓住荼牛兒的肩膀,將荼牛兒提了起來,大笑道:“要想保護細君,先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唉喲”
驚呼聲中,東方朔松開了荼牛兒。捂著下巴,向后退了幾步。荼牛兒卻輕松的站了起來,抱著手臂,很威風的說道:“又來這一招,你當我是大虎啊,隨便你扔著玩?”
“你們說你們的,提我干什么。”龐碩一臉郁悶的趕了出來。
梁嘯忍俊不住。看起來,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這三個活寶之間沒少較量。不過,剛才荼牛兒借勢膝頂東方朔的那一下真的很漂亮。技巧好還有其次,力度控制得好才是關鍵。否則以荼牛兒的力量,這一下足以讓東方朔的下巴粉碎。能控制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用蠻力,說明荼牛兒這段時間真的進步了。
梁嘯沖著胡細君使喚了個眼色,示意她去準備早飯。胡細君如逢大赦,連忙躲進了廚房。
東方朔捂著下巴站了起來,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笑了。“小牛兒,有進步啊。不錯,不錯,你這實力也能保護細君了,我放心了。”
“關你鳥事。”荼牛兒轉過身,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東方朔也不惱,自己找了個臺階坐下,等著吃飯。胡細君做好了羹,先盛了一大碗給他,他端在手里,呼哧呼哧的一陣響,一會兒就將一大碗羹喝得干干凈凈,又連著吃了五碗,才滿意的摸著肚子,長出一口氣。
“終于吃了個半飽。”
梁嘯強忍著笑,有些可憐東方朔。也難怪,這貨長得太高大了,食量是一般人的兩到三倍。他又是個不存錢的主,住在官辦的驛舍里,如果僅按伙食標準,他肯定吃不飽。
“我先去匯報公務,回來再慢慢和你說。對了,以后一日三餐,我都在你們家吃了啊。嘻嘻,這以后可以天天吃細君做的飯了。”說完,不等梁嘯答應,東方朔翻過墻頭,在屋里折騰了一會兒,出門去了。
胡細君看著只剩下一只殘羹的釜,一臉無奈。梁嘯擺了擺手,示意她重新去做。吃早飯的時候,他和老娘商量了一下,再買兩個奴婢回來,家里這么多人,僅靠胡細君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她既然成了荼牛兒的人,總不能把她當奴婢使喚,人家可是正經出身的百姓,不在奴籍。
梁媌答應了。
吃完早飯,梁嘯讓荼牛兒、龐碩牽著馬,正準備出去,征2從后面跑了出來。“大師兄,大師兄。”
“什么事?”梁嘯示意荼牛兒、龐碩先走,自己走到征2身邊。征2到長安來,是想和衛青朝夕相處的,可是現在根本不可能,梁嘯只好把她先留在家里。正好有師傅管教,胡細君照顧,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征2扭扭捏捏的說道:“那個……你要是方便的話,告訴仲卿一下唄。”
“我知道了。不過這兩天都很忙,未必碰得上。你放心吧,仲卿那個人,我清楚得很,一有時間,他肯定來看你。”
“哦,那我就放心了。”征2松了一口氣,卻還不肯走,眼巴巴的看著梁嘯。“大師兄。那個……你們去哪兒啊,長安……有好玩的地方嗎?”
“不管有多少好玩的的地方,你現在都不能去。給我安心在家養胎。”梁嘯擺出大師兄的架子,虎下臉。批評了一句,轉身就走。征2在他背后揮了揮小拳頭,做了個鬼臉,一臉喪氣的回屋去了。
梁嘯出了門,趕上荼牛兒和龐碩。上了馬,徑直向泬水走去。今天休沐,他想去泬水旁練習騎射,順便抒解一下心情。這段時間太糾結了,賞賜的事情還沒消息,衛青、秦歌等人不見了蹤影,劉陵也一直沒有露面,據梁媌說,連鄧國斌都被調回淮南了。
搞什么鬼啊?梁嘯一腦門的心思。
“主君,你走錯方向了。”龐碩趕上來。拉住了梁嘯的馬韁。
梁嘯抬起頭看了看。“前面不就是泬水嗎?沒錯啊。”
“泬水是不錯,可是現在已經被劃入上林苑了,普通百姓不得擅入,違者重責,如果傷了里面的禽獸,還要治罪。就連我們住的萬戶里都要搬遷呢。”
“臥槽!”梁嘯愣了半晌,爆了一句粗口。“搬哪兒去?”
“據說是茂陵,新立的一個縣。三月就要開始搬了。”
梁嘯看著遠處的泬水,怪不得那里連鬼影都沒一個呢。他還以為是天冷,大伙兒都不愿意出來。原來是這個原因。茂陵他知道。上林苑在歷史上也是赫赫有名,只是沒想到自己住的地方突然變成了上林苑的一部分。果然是金口玉言啊,為了他一個人打獵方便,這么多百姓就得跟著搬家。
活人的住宅還好辦。死人的墳塋怎么辦?
梁嘯第一次覺得漢武帝有點多事,擾民。
“那我們能去哪兒?”
“向西,渭水上剛造了一座便門橋,就是為了百姓方便去茂陵的。不過那里正開工造陵,到處都是工匠,恐怕也不太方便奔馳習射。其實現在城西基本上都沒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梁嘯郁悶壞了。天子倒是爽了。我連個射箭的地方都沒有了。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他想了想,撥轉馬頭。“走,去城東。實在不行,我們就去藍田。”
“好啊。”荼牛兒和龐碩大喜,跟著梁嘯向城東奔去。梁嘯回來之后,他們看中了新式馬具,也紛紛換裝,如今都能得心應手地奔馳了。
沿著長安城的南城墻,梁嘯等人一路馳聘。過了西安門之后,路上的人便多了起來,不時有和他們一樣背弓負矢的少年,穿著勁服,騎著駿馬,三五成群,一邊縱聲談笑,一邊縱馬奔馳。
看到梁嘯等人的新式馬具,不少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有人過來打聽,有人則報以不屑,大概是覺得梁嘯等人騎術不精,才要用這樣的馬具,否則可能連馬都騎不了。
梁嘯也沒興趣和他們解釋,只是加快腳步,過他們。他這一舉動激怒了不少少年,少年們不約而同的加,在路上狂奔起來。
一時間,馬蹄聲聲,吼聲陣陣,原本很輕松的行程多了幾分躁動。見此情景,梁嘯勒住了韁繩,放緩了腳步,看著少年們從他身邊飛馳而過。
荼牛兒大急。“阿嘯,為什么不跑?跟他們比比,又不是比不過他們。”
梁嘯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再多一句嘴,回去就讓鐘離叔捶你。”
荼牛兒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吭聲。龐碩趕了過來,他的坐騎已經氣喘吁吁,有點跟不上了。他看了荼牛兒一眼,笑道:“你跟他們比?春天馬瘦,不能奔馳,這些人哪個不是權貴之家,跑死幾匹馬,對他們來說無所謂。我們的馬要是跑傷了,不知道要喂多少精料才能養回來。這氣慪不起啊。”
荼牛兒恍然大悟。“大虎,還是你有見識。”
“沒辦法,窮人嘛,要識相。”龐碩咂了咂嘴,有些不甘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