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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夜襲

  夜幕降臨,晚風漸緊,山坡上的野草被風吹得搖搖擺擺,俯首稱臣。⊙,

  梁嘯等人聚在駝陣中,點起了篝火,架上銅壺,燒起了水,烤起了肉。水在銅壺里咕嚕咕嚕,肉在烤上吱吱啦啦,人圍著篝火,你一言,我一語的輕聲交談。

  水開了,有人拿了下來,倒在盆里,再撒上一把鹽,便開始清洗傷口。

  經過幾天的戰斗,人人帶傷,只是還沒有嚴重到不能行動的地步。不過情況依然不容樂觀,食物、馬匹可以通地和沿途的牧民交換進行補充,藥物卻非常難得。匈奴人的醫療水平比漢人差很多,基本上都靠巫術,哪有多余的藥換給他們。

  沒有藥,受了傷就只能靠身體自愈,能不能好,有時候要看天命。

  不僅人如此,馬匹和駱駝也如此。幾匹戰馬都有傷在身,特別是謝廣隆和李舒昀的戰馬,因為被匈奴人圍住,這兩匹馬中了不少箭,看樣子是不行了。謝廣隆抱著坐騎,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怎么看都和那個渾不吝的家伙不是同一個人。

  戰馬與普通乘馬不同,在生死一線的戰場上,戰馬能不能和騎士配合默契至關重要,特別是對于謝廣隆這樣好持矛近戰的騎士來說,失去一匹配合已久的戰馬,無異于打斷了他的雙腿。

  此時此刻才是謝廣隆最后悔的時候。如果聽梁嘯的吩咐,由龐碩持刀開路,也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龐碩受傷也比較重,手臂和腿上都中了箭,荼牛兒幫他解下甲,用鹽水擦洗傷口。看到龐碩身上的傷,謝廣隆很不好意思,拿出一個小荷包塞在龐碩的手里。

  “我常用的傷藥,挺不錯的。”

  龐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罵了一句。“雖然老子不稀罕。不過還是收下了。你小子以后再犯渾,老子直接一刀砍死你,連藥都省了。”

  “不會了。不會了。”謝廣隆紅著眼睛,尷尬地連聲說道。

  “衣服扒了。老子給你看看傷。”荼牛兒踢了一下謝廣隆,亮了亮手里的小陶壺。“千金良方,便宜你小子了。如果不是大虎替你求情,老子是舍不得給你這賤貨用的。”

  “是么?”謝廣隆的眼睛頓時亮了,三下五除二的脫下褲子。大腿上赫然兩個大血洞。看得人心驚肉跳,他自己卻渾若無事。看來這樣的傷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梁嘯轉過頭,心頭一軟,心中余怒釋然冰解。他看著山坡下的匈奴人,眉頭又漸漸皺起。

  匈奴人沒有走,在山坡下點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被他射死的當戶被放在擔架上,既沒燒,也沒埋,放在篝火旁。其他人圍著篝火又唱又跳,還有人拿刀子割臉,好像在做什么法事。

  梁嘯叫來了郭文斌。“這些匈奴人在干什么?送他歸天嗎?”

  郭文斌看了半響,搖搖頭。“看起來不像。按理說,當戶被射死,這些人應該走了。他們留在這里,難道還想報仇?”

  “如果僅僅是想報仇,我倒不怕他們。”梁嘯看看四周,慢吞吞的說道:“我擔心的是他們還有援兵,會有更多的匈奴人趕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麻煩就大了。文斌,你知道渾邪王麾下有哪個部落是用金角鹿做標志的?”

  郭文斌想了半晌,搖搖頭,眼神中透著些許疑惑。

  “崇拜鹿的部落很多。通常都是生活在樹林旁邊的,金角鹿我就不太清楚了,實在想不起來。不過,聽大人這么一說,我也覺得這個當戶有點可疑。當戶雖然是個大官,可身邊有三四十身穿鐵甲的衛士的著實不多見。何況這人還這么年輕。”

  梁嘯聽了,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匈奴當戶的服飾、坐騎都不一般,他那套細鱗鐵甲更是罕見。即使是漢軍之中,連脖子都有護甲的頭盔也非常少。如果說他是靠戰功得到的,他在陣前的反應又多少有些幼稚,完全不像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勇士。

  不會是哪個部落的二世祖吧?

  梁嘯知道,匈奴人雖然不像漢人一樣講究父死子繼,但是貴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匈奴人是奴隸制,官和部眾都是世世相傳的,二世祖并不罕見。

  梁嘯心頭涌過一陣強烈的不安。

  梁嘯幾乎一夜沒有睡。他有著過人的耳力,又能以靜坐的方式休息,擔當值夜的任務最合適不過。更重要的是,他有心事,睡不踏實。

  仔細考慮了半夜之后,他覺得找個俘虜來問問。

  他叫醒了荼牛兒和龐碩,又找來了下半夜當值的李舒昀,說了自己的想法。荼牛兒和龐碩自然沒有意見,用袖子擦擦臉就去準備,李舒昀看了看遠處還繞著火轉圈哭嚎的匈奴人,有些擔心。

  “大人,哀兵必勝,你射死了他們的頭領,萬一……”

  “沒有萬一。”梁嘯打斷了李舒昀,站起身來,扭扭脖子,晃晃胳膊,關節發出啪啪的脆響。“他們只是哀兵,我們卻是身在死地,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把所有的兄弟都叫起來,隨時準備接應。”

  李舒昀點了點頭,沒有再爭辯。他跟隨梁嘯的時間比較長,對梁嘯比較信任,也知道在眾人面前維護梁嘯威信。他悄悄的走過去,將所有人都叫了起來,讓他們做好接應的準備。

  穿上鐵甲,帶上弓箭,梁嘯三人悄悄的出發了。荼牛兒潛行在前,龐碩在后,梁嘯緊跟在龐碩后面。看著荼牛兒像黑色的豹子一般貼地而行,悄無聲息,龐碩輕輕的咂了咂嘴,羨慕之色溢于言表。

  雖然他比荼牛兒高大強壯,可是要論武藝,他和荼牛兒差得不是一點兩點。即使經過鐘離期的指點,他還是無法和荼牛兒較量。至于這種潛伏的小巧功夫,他更是只有羨慕的份。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臨陣搏殺,牛兒不如你。”梁嘯輕輕的拍了拍龐碩的肩膀,安慰道。

  龐碩嘿嘿輕笑了兩聲,手中的鐵刀握得更緊。

  他們繞了一個圈,借著茂密草叢的掩護,來到了山坡下。百步外,一個匈奴騎士趴在馬背上,仿佛睡著了,對逼近的危險一無所知。不過梁嘯還是沒敢逼得太近,他自己沒問題,龐碩的腳步卻有些重,而且戰馬比人警覺,逼得太近,容易被戰馬發現。

  還有五六十步,梁嘯就點了點龐碩的肩膀,停了下來。兩人以單腿跪姿隱在草叢中,傾聽著前面的一舉一動。龐碩握緊鐵刀,瞪大了眼睛,注意著方圓五步以內的動靜。梁嘯握著弓,搭上了箭,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凝神傾聽。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梁嘯聽到了龐碩刻意放慢的呼吸,聽到了他激烈的心跳,聽到了十余步外,正小心翼翼的向那個匈奴人靠近的荼牛兒,也聽到了遠處匈奴戰馬的噴鼻聲,更遠外,匈奴人嘶啞的哭喊聲隨風傳來,斷斷續續,仿佛有鬼夜哭。

  梁嘯呼吸錦長,一股股熱流從腰間升起,沿著脊柱上升,在后背散開,注入雙臂。經過大半夜的休息,他現在已經恢復到平時的八成,雖然肌肉還有些酸痛,感覺卻非常清晰。他能感受到夜風吹過皮膚,能感覺到熱流沖刷皮肉,似乎連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收集著風送來的消息。

  在難耐的煎熬中,荼牛兒用了兩頓飯的功夫,終于潛到了那個匈奴人的身邊。匈奴人的戰馬感覺到了危險,昂起了頭。馬背上的匈奴人立刻驚醒,警覺的直起了身子,握緊了刀柄,四處觀望。

  梁嘯屏住了呼吸,左手虛握弓,右手輕扣箭,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匈奴人的身上。

  四周寂靜無聲,匈奴人松了一口氣,重新將拔出半截的刀推了回去,刀磨擦刀鞘,發出嗤嗤的輕聲。

  就在這時,荼牛兒突然從草叢中竄出,狂奔幾步,一躍而起。

  戰馬吃驚,猛的一甩脖子,轉身就要走。匈奴人驀然驚醒,迅速拔出戰刀,向荼牛兒砍了過來。荼牛兒左手一撥,格開匈奴人的手臂,順手就摟住了匈奴人的脖子,把他從馬背上帶了下來。兩個滾落在地,荼牛兒一手捂住匈奴人的嘴,一手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掐。

  匈奴人嗚嗚叫了兩聲,頭一歪,身體軟了下來。

  荼牛兒二話不說,扛起匈奴人就往回跑。

  匈奴人的戰馬驚動了其他人,散在近處的匈奴人看到空鞍戰馬,立刻意識到出了問題。他們很快就發現了正在飛奔的荼牛兒,一邊吹響號角,發出警報,一邊拉弓搭箭,催馬追了過來。荼牛兒連頭都不回,也不再掩飾身形,扛著俘虜,全力奔跑。箭矢在他身邊呼嘯,他也不管不顧。

  即使如此,扛了一個人,還是影響了他的速度,僅僅幾個呼吸,匈奴人就策馬追到了荼牛兒身后。

  梁嘯突然睜開了眼睛,從草原中站了起來,彎曲的身體迅速挺直,微微后仰,一箭射出。

  “嗖!”剛剛追到荼牛兒身后的匈奴人中箭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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