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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嘯很吃驚。李廣年近半百,身子骨居然如此強健?普通人撞這一下,不撞成腦震蕩才怪。
“將軍,你真的沒事?”
“能有什么事?”李廣撥開梁嘯的手,再次翻身上馬。“放心,老子這天靈蓋是鐵打的。快走吧,要不關了城門,可就出不去了。”
梁嘯大笑,跟著上馬,兩人向城門馳去。出了宣平門,沿著護城河一路向南,過了清明門,在霸城門外,梁嘯看到了衛青和荼牛兒。衛青騎著一匹青色大馬,身前還坐了一個小兒,正是霍去病。
霍去病睜著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梁嘯。梁嘯瞅了他兩眼,有些不太肯定的問衛青道:“你兒子這么大了?”
衛青笑了。“伉兒哪有這么大。是我二姊的孩子去病,聽說你邀我夜獵,非要跟著來見識一下射聲術。”
“霍去病?”梁嘯很意外,湊近看了看。霍去病長得很精神,眉宇之間還有一些桀驁不馴,但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一代名將的征兆,最多只是一個有些敏感,還有些自負的孩子罷了。見梁嘯打量他,他也瞪大了眼睛,努力地與梁嘯對視。
梁嘯樂了,伸手捏了一下霍去病的小臉蛋。未來名將的小臉蛋也很嫩啊。
“唉呀,好痛!”霍去病叫了一聲,推開了梁嘯的手,怒目而視,小臉漲得通紅。
“男子漢,怕什么痛。”梁嘯撇了撇嘴,逗他道:“像你這樣,以后只能躲在家里,上不得戰場。”
“我要去西域,我要去羅馬。”霍去病咬著嘴唇。大聲說道:“我會走得比你更遠。”
梁嘯盤起一條腿,坐在馬背上,沖著霍去病揚了揚下巴。“小子。口氣不小啊,會騎馬不?”
“當然會。”霍去病轉過頭。央求地看著衛青。衛青苦笑一聲,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霍去病手里。霍去病雙腿夾緊馬腹,身體前傾,幾乎是伏在馬背上。他轉過頭,挑釁地看著梁嘯,向梁嘯發出挑戰。
梁嘯忍俊不禁,從腰間抽出那把奪自姑鹿狐的短刀。輕輕一揮,馬鞭部落的鐵尾被削下一截。霍去病的眼睛立刻亮了,脫口贊道:“好刀。”
“贏了我,這刀歸你。”梁嘯將刀插回腰間。“輸了,扒褲子,打屁股。”
霍去病愣住了,眨了眨眼睛,考慮了半片刻,咬牙道:“我不會輸的。”
梁嘯嘿嘿笑了兩聲,又道:“從這里到南城墻。大概有一千五百步,誰先到,誰就贏。如何?”
霍去病有些猶豫,他再次看了一眼梁嘯腰間的短刀,咬咬牙,用力點了點頭。
“行!”
梁嘯跳下馬,走到李廣面前。“將軍,不好意思,不能讓你繼續過癮了。”
自從看到衛青,李廣就在一旁冷眼旁觀,一句話都沒說。他瞅了梁嘯一眼。撇了撇嘴。“沒出息,連小娃娃都騙。”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梁嘯。
霍去病大吃一驚,失聲叫了起來。“你耍賴。你怎么換馬了?”
梁嘯翻身上馬,得意洋洋。“不是我耍賴,是你搞錯了。你可以問問李將軍,這馬究竟是誰的?”
霍去病目瞪口呆。就算他年幼,他也知道梁嘯這匹馬有多快,衛青的大青馬雖說也不差,可是和這匹大宛名駒比起來,那差得不是一點兩點,哪里還有贏的機會。
“還賭不?”梁嘯策馬走到霍去病身邊,揚揚眉。“我讓你一箭之地。”
“我才不要你讓。”霍去病氣得大叫一聲:“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有出息。”梁嘯一擺手。“走吧。”
“走!”霍去病揮起馬鞭,猛抽坐騎。那匹青馬猛的竄了出去,撒開四蹄,沿著馳道急速狂奔。幸好天色已晚,路上也沒什么人,要不然肯定會撞到人。衛青一見,連忙說道:“阿嘯,這孩子心氣高,你留心點。”
梁嘯笑了。“仲卿放心。”說完,輕輕一抖韁繩,明珠邁著輕松的步子,向前奔去,只是幾個縱躍,便趕上了霍去病,齊頭并進。
李廣、衛青和荼牛兒遠遠的在后面綴著,氣氛有些尷尬,誰也不說話。
霍去病雙手揪著馬鬃,牙關緊咬,小臉繃得緊緊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前方,恨不得一步飛到城南。梁嘯卻很輕松,明珠身高腿長,步幅更大,根本不需出全力,跑得很輕松。
“小子,你這么跑,是堅持不到最后的。”梁嘯一邊跑,一邊教訓霍去病。“再好的馬,也不能長時間全速奔馳。我們要走一千五百步,以你這樣的速度,最多半程,這匹馬就跑不動了。”
霍去病轉過頭,將信將疑的看了梁嘯一眼。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會騙你這樣的小娃娃。”梁嘯面無愧色的說道:“我是擔心你敗得太快,我贏了也沒成就感。”
霍去病哼了一聲,很是不以為然。
“你舅舅有沒有教過你,田獵其實就是戰斗演習?”
急促的馬蹄聲中,霍去病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要想贏取一場戰斗,需要做哪些準備嗎?”
霍去病有些分神,險些從顛簸的馬背上摔下來。他趕緊夾緊雙腿,不再搭理梁嘯,再次揮鞭猛抽青馬,向前狂奔。梁嘯也不著急,連鞭都不用揮,明珠跑得輕松寫意,還不停的轉過頭,沖著青馬打個噴鼻。將近半程,青馬已經氣喘吁吁,汗如雨下,對明珠的調戲,它非常無奈,有些英雄氣短。
正如梁嘯所說,五六百步之后,青馬體力不足,速度明顯不降,不管霍去病如何揮鞭,都無法超過明珠。相比之下,明珠活動開了,正是最佳狀態,意氣風發,越跑越快,很輕松的就將霍去病甩在身后。
尚未跑完全程,梁嘯已經鎖定了勝利。霍去病大急,倒轉馬鞭,用馬鞭未端的鐵制尖尾猛刺青馬。青馬吃痛,發力狂奔,再一次追上了明珠。
梁嘯聽到身后的馬嘶聲和馬蹄聲,皺了皺眉。他聽得出馬嘶聲中的痛苦,也猜到了霍去病用什么辦法來催逼馬力。在與匈奴人作戰時,他們經常這么干,甚至直接用手中的戰刀砍,壓榨出戰馬的潛力。
這么做,是可以讓馬跑得更快一點,但是后果也非常嚴重,通常來說,這匹馬就算不死也殘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這么做的。霍去病既然知道這么做,當然也知道這么做的危害,為了一場小小的比試,他居然下這么狠的手,小小年紀,心性夠狠。
片刻之間,霍去病已經追到身后。梁嘯收起笑容,輕踢馬腹。明珠會意,昂首長嘶一聲,撒開了四蹄,全力奔跑。幾步之間,就將霍去病再次拋在身后。在霍去病絕望而倔強的眼神中,梁嘯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霍去病死死的咬著嘴唇,不斷的用馬鞭猛戳青馬。青馬的臀部被戳得鮮血淋漓,長嘶不已。只是實力懸殊,雖然它全力以赴,還是無法再將距離縮短一分。
等霍去病看到南城城墻,梁嘯已經下了馬,背著手,站在道中。明珠在一旁悠閑的散著步,蹄聲特特,不時地打一個噴鼻。霍去病勒住了韁繩,繃著臉,怒視著梁嘯。
“下馬!”梁嘯伸手拽住青馬的馬韁,一把將霍去病拽了下來。霍去病立足不穩,一跤撲倒在地。他翻身坐起,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我要教訓你。”梁嘯上前一步,一腳踏在霍去病的胸口,厲聲喝斥。“戰馬不僅是一匹馬,還是你的戰友。它不是不可以犧牲,但是一定要犧牲得有價值。為了一場無關緊要的比賽,你如此摧殘自己的戰馬,將來到了戰場上,你還會吝惜戰士的性命嗎?”
“誰說無關緊要?”霍去病奮力掙扎。“這場比賽的勝負關系到我的榮譽。”
“你丟臉,是因為你蠢,不是戰馬不盡力。”梁嘯聽到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蹲下身子,壓低了聲音,卻更加嚴厲。“真正的男子漢,不諉過,不遷怒。你把自己的責任推卸給一匹戰馬,算什么男子漢?”
霍去病一愣。梁嘯伸手將他提了起來。“自己去數傷口,你戳了青馬多少下,我揍你屁股多少下。”
霍去病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屁股,眼中多了幾分懼意。
梁嘯沉聲道:“你要我當著你舅舅的面再罵你一次嗎?”
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看著越來越亮的火把,霍去病垂下了腦袋,走向青馬。衛青等人奔到跟前。見霍去病渾身是土,衛青嚇了一跳,翻身下馬,撲過去,將霍去病抱在懷中,左看右看。
“去病,是不是摔下來了?”
“沒有,你外甥騎術好得很。”梁嘯笑瞇瞇的說道:“雖然最終輸了半步,卻也難得了。”他搓著手,狠狠地瞪著霍去病。“你說,我該打多少下呢?”
霍去病打了個激零,掙脫了衛青的懷抱,從衛青手中接過火把,照亮了青馬的傷口。一看鮮血淋漓的馬臀,衛青大吃一驚。他看看梁嘯,欲言又止,眼神中透出幾分無奈。
梁嘯笑而不語,只是看向霍去病時,眼神有些陰冷。霍去病一聲不吭,認真地數起傷口。數完之后,他走到梁嘯面前,雙手提著褲腰,低著頭,喃喃說道:“一共……十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