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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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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蚡勃然大怒。“陛下若是覺得臣不配封侯,不妨奪了臣的侯爵便是,如此羞辱臣,是何用意?”說完便拂袖而去。

  眾人目瞪口呆,大殿上一片死寂。

  天子卻面不改色,擺了擺手。“御史大夫,關于和親的事,我有一個計劃,想請御史大夫指教。”

  韓安國戰戰兢兢,局促不安。丞相田蚡被天子擠兌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獨力支撐,他總不能也像田蚡一樣與天子對抗吧。況且從剛才這一幕,他已經看到了天子與田蚡沖突已深,如果繼續依附田蚡,只怕自己的前程不妙。在天子與田蚡之間,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片刻之間,韓安國想了很多,額頭沁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沉吟片刻,躬身道:“陛下,臣見識淺薄,怕是應對未必符合圣意。”

  “無妨。”天子安慰道:“還記得汲黯說的話嗎?既是大臣,就要為朝廷查漏補闕,不能一味以上意為意,也不能以輕狂邀名。我請你來,不是要聽你附和,而是想聽聽你的真實意見。”

  韓安國哭笑不得。他才不相信天子的這番表白呢。那天在朝堂上被汲黯頂撞,他可是翻了臉的。只是這些話,他不能直接說出來,只好躬身領命。不過,他心里卻暗自下了決心,不管天子喜不喜歡,該說的,他還得說。與匈奴開戰是一件大事,他不想被后人唾罵。

  天子給嚴助遞了一個眼神。嚴助會意,挺直了腰桿。

  他的表演時間到了,這是天子對他忠貞的賞賜。

  嚴助先說了一番華夏有別,這些都是套話,韓安國也沒說什么。他不是儒生。他學的雜家和法家,推崇的是權謀法術。華夏之別什么的,他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能不能打贏。幾次朝議,他之所以能夠說服天子。也在于他比較務實,提出的理由讓天子無法反對。

  這一次,他還打算用事實說服天子。在他看來,不管你說得多漂亮,都無法用嘴打贏戰爭。如果沒有足夠的勝算,這一仗就不能打。你一定要打,那我也沒辦法,但是我一定會反對。

  韓安國抱住了一定之規。耐心地聽嚴助發言,沉默得像一塊頑石,等待著反擊的機會。嚴助看了,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天子。天子也從韓安國的神色中猜到了他的用意,多少也有些不安。不管準備得多么充分,畢竟還是紙上談兵,能不能得到韓安國這樣的老將認可,關系到這個計劃能不能得到實施。

  天子給嚴助遞了一個眼色,示意嚴助穩住。

  嚴助鼓足勇氣,侃侃而談。將這些天他們商議的結果一一說來。

  “三十年計劃”這幾個字一出口,韓安國就有些動容。“陛下要用三十年時間與匈奴作戰?”

  天子笑了。他看出了韓安國的震驚,也知道這個計劃完全出乎韓安國的意料。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他點點頭。“匈奴號稱控弦三十萬。非等閑可比。若不能部署周密,豈可輕易開戰。自高祖六年起,我大漢已經隱忍了六十六年,再用三十年又何妨?”

  韓安國驚駭不已。從天子這看似平靜的幾句話中,他聽出了天子的恨意和決心。我大漢已經忍了六十六年,不能再忍了。哪怕用三十年的時間來謀劃,我也一定要報仇雪恨。

  誰能阻擋天子的決心?

  韓安國再一次感到了絕望。

  “韓公,你先聽聽,如果你覺得三十年還不足以征服匈奴。我們再調整計劃,四十年。五十年,都沒關系。”天子若有深意地看著韓安國。“韓公雖然年過半百。可是我大漢英才輩出,只要韓公開了這個頭,會有無數好兒郎會沿著韓公開辟的征途走下去。”

  韓安國且驚且喜。他聽得懂天子的意思。你支持我,你就能擔當大任,作為領軍人物。你不支持我,也沒關系,我大漢人才多的是,你就等著被人踩著腳底下吧。總之一句話,不管你支持不支持,我都要這么做。

  “臣愿聞其詳。”韓安國說道:“若是計劃周詳可行,臣雖老弱,也愿意荷戟從征。若只是空談,臣亦不得不秉忠直言,還請陛下三思。”

  天子大笑。“韓公,這正是我對你的希望啊。”

  韓安國松了一口氣,再拜。天子還拜。君臣相視而笑。

  嚴助也放松了些,接著往下說。他詳細的介紹了這些天他們商討的結果。從三十年的大計劃,到第一步戰略安排,一一說來。

  韓安國聽了,感慨不已。

  他雖然覺得這個計劃有些理想化,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花了心思的大手筆,對先取河南、河西,爭奪養馬之地的策略更是大加贊賞。他為將多年,又曾在北疆與匈奴人大戰,深知戰馬的重要性。在他看來,如果能像當年蒙恬一樣奪取河南,將匈奴人趕往漠北,那三十年的計劃根本不需要實施,就足以將匈奴人拖死。

  盡管如此,韓安國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不過這已經是修補意見,總體而言,他已經表示了贊同。

  得到了韓安國的支持,天子信心百倍,開始準備戰術細節。

  一直在家賦閑的李廣再次接到詔書,入宮問對。論對隴右形勢的了解,無人能出其右。論勇猛善戰,特別是統領騎兵作戰,即使是程不識和韓安國也要讓他三分。再加上之前有大破休屠部的戰績擺在那里,第一戰的重任非他莫屬。

  半天之后,李廣帶著隴西太守的印綬和天子賞賜的千金,徑直來到殿下的廬舍。郎官們在宮里當值時都住在廬舍里,只有休沐的時候才會出宮。

  李廣敲門的時候,梁嘯正在和衛青閑聊。有詔傳李廣進殿的時候,他就估計到了結果,一直沒有離開。此刻看到李廣一臉喜色,他知道大功告成了。

  “賀喜將軍。”

  衛青也連忙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霍去病趴在床上,沖著李廣呲牙一笑,順手拉上了褲子。經過幾天用藥,他屁股上的傷已經基本好了,心里的傷什么時候能好,誰也說不準。

  “小子,我在隴右等你。”李廣伸出手,用力的拍了拍梁嘯的肩膀。

  “將軍,陛下所托關系重大,將軍當慎言慎行。”梁嘯話里有話的說道。

  李廣笑笑,點點頭,轉身離去。

  大行寺,王恢坐在堂上,耷拉著眼皮,對大步過來的匈奴使者視而不見。

  匈奴使者怒不可遏。他已經聽到了風聲,天子拒絕了和親的請求,而且語氣嚴厲。他非常不爽,立刻趕來質問王恢。

  “聽說漢家皇帝拒絕了和親?”

  王恢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咧了咧嘴,卻沒一絲尊敬,反倒有些戲謔。“你怎么知道的?”

  “我匈奴兵強馬壯,漢家皇帝不給,我們就自己來取。到時候,你們再想和親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王恢站了起來,哈哈大笑。他伸手攬住匈奴使者的肩膀,請他入座。見他態度轉變,匈奴使者更加驕狂,眼睛瞪得溜圓,不可一世。

  “使者就不想問問,我們為什么不肯和親嗎?”

  “為什么?”

  “和親,是為了兩家通好,免起刀兵。”王恢不緊不慢的說道:“可是你想想看,這些年,你們什么時候安生過?動不動就興兵犯境,燒殺搶劫,每年都要擄走數千人,這哪里還有一點之國的樣子?不是天子不想和親,實在是你們不遵守承諾,沒有和親的誠意啊。”

  匈奴使者一時語塞,卻不肯服軟。“不肯和親,那你就不要怪我們了,你們就做好戰斗的準備吧。”

  王恢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說道:“多謝使者提醒,我們會做好準備的。也請使者回報單于,讓他仔細想想。想和親,先拿出點和親的誠意來。如果要戰,就不要指望再從我大漢得到一絲一帛。我們的公主要嫁給最勇猛的將軍,我們的錢財要賞給最勇猛的戰士,絕不會白送給貪得無厭的敵人。”

  匈奴使者盯著王恢看了好一會,歪了歪嘴,狂笑而去。

  王恢也笑了,只是笑得比較陰險。身為大行令,他當然知道天子已經制定了一個龐大的計劃,和匈奴開戰已經勢在必然。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把匈奴使者哄出去,只是因為這個計劃還是絕密計劃,除了天子和他身邊的近臣,知道的人非常有限,當然更不能告訴匈奴人。

  “使者留步。”王恢高聲叫道。

  匈奴使者停住腳步,扭過頭,得意地看著王恢。果然,這些沒用的漢人又害怕了。

  “什么事?”

  “請使者在長安多呆些日子,派個人回報單于就行了。”王恢擺擺手,一旁的衛士擁了過來,將匈奴使者摁住。匈奴使者見勢不妙,奮力掙扎,破口大罵。王恢走上前去,伸手在匈奴使者的臉上拍了拍。“別那么大火氣嘛,火大傷身,還是冷靜一些的好。來人,將使者帶回驛舍,小心看護。”

  “喏。”衛士們轟然應喏,將匈奴使者及其隨從放倒在地,滾了起來。他們對這些匈奴人早就看不順眼了,如今得知要軟禁他們,那還不趁機下點黑手。

  沒過一會兒,匈奴使者就不喊了,躺在地上,像豬一樣哼哼著。

  王恢唾了一口。“不知死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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