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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差距

  劉安一直想登上帝位,只是沒找到合適的途徑而已。

  這一點即使可以瞞過梁嘯,也無法瞞過桓遠。桓遠可是吳王劉濞手下的大將,當年劉安和劉濞串聯的事,桓遠一清二楚。

  桓遠知道,梁嘯沒道理不知道。

  所以,劉安對梁嘯的話雖然有些緊張,卻不意外。

  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劉安是書生不假,卻不傻。他當年雖然和劉濞約好一起起兵,最后卻還是沒動手,是因為他意識到即使吳楚勢大,面對朝廷,勝算依然有限。當年如此,現在更如此。

  強取,根本沒有機會,所以劉安計劃的是順取。在此之前,天子無子,他作為諸王中輩份最長,名聲最好的賢王,無疑是有機會入主天下的——至少他自己這么以為。現在,天子雖說還是無子,但已經有了女兒,他的希望已經落空了。

  順取不可行,就剩下兩條路:要么放棄,要么逆取。

  放棄,劉安不甘心。逆取,實力不足,風險太大。所以劉安才一直猶豫,一直沒有付諸實際行動,所有的計劃都藏在心里,藏在夢里,只在午夜夢回,無人之處暗暗琢磨。

  如今,梁嘯給他指出了另一條路:以征戰為名,在海外再立一窟。進可強取天下——這么大一片土地,又有商人后裔,實力可比淮南強太多了,逆取的成功機率大大增加。退可自立為王——風波萬里,朝廷鞭長莫及,逆取的風險大大降低。再不濟,他還可以揚帆海外,自立為王,繼續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嘛。

  桓遠說得沒錯,這是如愿以償,卻無災無咎的不二法門。

  劉安不是沒想過這樣的計劃,但是他從來不知道海外還有這么大的一片土地。讓他去蠻夷之地,他肯定不愿意。可是如果有一片早在商代就已經得到開發的土地,他自然不會拒絕。

  “當真如此?”

  “大王不信我,還能不信翁主?”

  劉安遲疑了片刻,將目光轉向桓遠手邊的錦匣。“那趨利又是趨的什么利?”

  梁嘯笑了。他起身走到桓遠身邊。打開錦匣,拿出書囊的帛書,走到青銅宮燈,撥開燈門,將帛書伸了進去。火焰點著了帛書。迅速將帛書燒成灰燼。梁嘯重新關上燈門,回到劉安面前。

  “大王選了避害,便是天意,又何必再關心另外的選擇?”梁嘯露出狡黠的壞笑。“我對翁主一見傾心,縱使大王愿意再嫁一個女兒給我,我也不接受。所以嘛,那份聘禮,就讓它化作青煙吧。”

  劉安瞪著梁嘯,一時無語。原本他還覺得無所謂,可是現在知道“避害”居然是這么大的一個計劃。他又怎么可能對“趨利”不好奇呢?兩份聘禮,總應該份量相當吧。“避害”是一個退路,那“趨利”應該也是一個驚人的好處。

  只是,他再也沒機會知道這個利究竟是什么利了。

  “你……”

  “大王,你不要再問了。”見淮南王還不死心,梁嘯笑得更加得意。“這份方略,我會挑合適的機會交給翁主,至于她愿意不愿意告訴你,那我就管不著了。”

  淮南王吁了一口氣,總算得到了些安慰。

  淮南王允了親事。梁嘯心滿意足,和桓遠一起出宮。他雖然想一口氣將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但規矩就是規矩,他再心急。也得一步步的來。其他他的速度已經夠快了,聘禮都給了,納采、問名、納吉等于完成,剩下的問期、親迎也順水推舟的事。

  梁嘯出宮之后,劉遷第一時間趕到淮南王面前,問起了結果。淮南王沒有直接告訴他。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覺得什么樣的聘禮能配得上你妹妹?”

  劉遷愣住了,冥思苦想了好半天。“黃金千斤?”

  淮南王冷笑一聲:“你妹妹手里的兩項生意,一年入賬就有好幾千金,你覺得我去為千金而動心?”

  劉遷有些無趣,又想了好一會,忽然一拍大腿。“那肯定玉。梁嘯從西域歸來,肯定有大量的西域美玉。”

  淮南王嘆了一口氣,毫不掩飾失望之意。“西域美玉雖然珍貴,難道拿錢買不到?”

  劉遷傻眼了。他真想不出來梁嘯能拿出什么聘禮來。淮南王見了,提醒道:“我們父子現在最大的希望是什么,最大的擔心又是什么?”

  劉遷眼珠一轉,恍然大悟。這個他清楚啊,最大的希望就是做皇帝,最大的擔心就是皇帝沒做成,反被皇帝給滅了。造反是非生即死的大事,沒什么中間地帶。

  “難道梁嘯說的是……這件事?”劉遷很不高興。“妹妹真是昏了頭,這樣的事也能告訴別人。”

  “梁嘯不是別人,他是桓遠的弟子,而桓遠卻是吳國的大將。”淮南王苦笑一聲:“他請桓遠來提親,恐怕就是因為桓遠知道我當年和吳王的約定。若不答應他,說不定會惹來禍事啊。”

  劉遷這才知道桓遠還有這樣的身份,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

  淮南王又道:“你說說看,如何才能達成愿望,以不至于一敗涂地?”

  劉遷再一次懵圈。他哪有這樣的方略。如果知道,他早就干了,何至于等到現在。

  “你和梁嘯之間,差兩道方略的距離。”淮南王將那副地圖遞給劉遷。“這是其中的‘避害’,給你十天時間,看你能不能想到另一道‘趨利’。”

  劉遷拿著地圖,郁悶得險些吐血。老爹的這句話太打擊人了。

  梁嘯只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將幾道程序走完,和桓遠一起趕回長安。

  在霸陵驛,梁嘯意外的遇到了嚴助、朱買臣。嚴助風塵仆仆,卻紅光滿面,精神亢奮。特別是看到梁嘯的那一刻,他和朱買臣交換了一個眼神,露出會心的微笑,傲然迎了上去。

  梁嘯本沒打算理嚴助,見嚴助迎了上來,倒不好不理,表情淡淡的頜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便引著桓遠準備入驛。他雖然辦的是私事,可是爵位和名聲都足以讓他享受驛舍的官方服務。

  嚴助見梁嘯愛理不理,有些掛不住面子。他搶上兩步,攔住梁嘯。“梁君侯,你這是去哪兒公務?”

  梁嘯皺皺眉。“并非公務,乃是私事。”

  嚴助早有準備。天子有意壓制梁嘯,已經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梁嘯此次在江都干的那些事,天子哪能還安排什么公務給他。看他的隨從就可以知道,這絕對是私事。

  “既是私事,恐怕不合適住在驛舍吧?”嚴助故作遺憾之色。“按說,君侯身份不同,就算不是辦公務,也能住得。可是你這么多隨從,怕是不太方便,驛館接待不下啊。”

  梁嘯轉了轉眼睛,看看嚴助和朱買臣的表情,忍不住想笑。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兩個人湊到一起,絕不僅僅是同鄉這么簡單。嚴助發達之后,要報復當年輕視的人,做過一任會籍太守。朱買臣更過份,做了會籍太守,報復當年的同僚也就罷了,還故意羞辱離異的妻子,留下所謂馬前潑水的傳說。

  在文人看來,朱買臣馬前潑水是傳奇,是佳話。在梁嘯看來,那不過是無行文人的變態心理罷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欺負老實人算什么本事?他的妻子雖然和他離異,卻對他不薄,他那么做,未免太下作。

  現在,這兩個人居然落井下石到他頭上來了,實在是嬸可忍,叔不可忍。

  梁嘯勒住坐騎,給龐碩使了個眼色。龐碩會意,帶著騎士們飛馳而去。嚴助看在眼里,眉毛微挑,卻無動于衷。他知道龐碩去干什么,可是這又有什么用,你以為先到就能先得?怎么搶去的,待會兒讓你還怎么讓出來。

  梁嘯微微一笑:“我是去淮南求親的。”

  這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和嚴助的話更是半點也不搭邊。可是,嚴助一聽,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梁嘯抽了一個耳光。

  別人不知道,梁嘯卻是一清二楚,嚴助當年對劉陵可是頗為鐘情,好幾次在劉陵面前賣弄文采,只可惜劉陵從來沒正眼看過他,卻把一顆心全放在了當時還是個普通郎官的梁嘯身上。

  梁嘯此刻說出這句話,還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羞臊嚴助當年的輕狂了。

  “就算是去淮南求親,也是私事……”

  梁嘯再一次自說自說,臉上的輕蔑也更加直白。“我朝故事,唯列侯方能尚公主、翁主。”

  嚴助面紅耳赤,這是他的軟肋,就算再得天子寵信,他沒有軍功,無法封侯,也沒有尚公主、翁主的可能。一提到這件事,他就在梁嘯面前矮一截。他惱羞成怒,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尚翁主也是私事。”

  梁嘯不理他,自顧自的說道:“其實呢,就算我不封侯也一樣。翁主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讀了幾句書就自以為是的酸丁。連修身齊家都不行,還奢談什么治國平天下?至于那些沒本事沙場立功,只會背后弄鬼的小人,她更是不屑一顧。”

  “噗!”嚴助嗓子一甜,眼前一陣陣發黑。

  朱買臣一愣,微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甚至有些發紫。這梁嘯是瘋了么,你和嚴助對罵,怎么連我也罵上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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