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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自取其辱

  朱買臣覺得冤,梁嘯可不覺得他冤。他們倆去江都干什么,他大致也猜得到。看嚴助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肯定是找到了什么對他不利的證據,這時候還對他們客氣什么?

  當然了,就算嚴助不如此,他也沒打算放過他們。在去淮南之前,他就和劉陵商量好了對策。劉陵此刻可能已經把坑挖好了,就等嚴助往里跳呢。

  這也不能怪他,只能怪嚴助太蠢。要害人,也得選幾個靠譜的隊友。劉建那種專坑隊友的豬也靠得住?他要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了。

  既然遲早要撕破臉,現在也就沒必要裝謙謙君子。梁嘯用最直接的辦法噎住了嚴助,順便捅了朱買臣一刀,便扔下了他們,徑直向霸城驛走去。

  嚴助大怒,立刻命令手下加快腳步,要和梁嘯爭驛舍的房間。

  梁嘯進了驛舍,驛丞一臉笑容的迎上來,拱手道:“梁君侯,你放心,最好的房間……”

  話音剛落,嚴助趕了過來,大聲說道:“我要了。”

  梁嘯轉過頭,無聲地笑了,笑得有些陰沉。“先來后到的規矩都不懂?”

  嚴助冷笑道:“先來后到是不假,可那也要分公務還是私事。”

  “就算你有公務在身,可驛舍什么時候有規定不接待辦私事的列侯了?”梁嘯背著手,沉聲道:“本朝爵重于官,即使是朝會,封君也在百官之前,怎么到了驛舍就換了規矩?”

  嚴助臉色難看。梁嘯說得沒錯,朝廷制度的確是爵貴于官。梁嘯有列侯爵位,不管走到哪里,都不是他這個中大夫能比的。更何況梁嘯也有騎都尉的官爵,他并不占便宜。驛舍也沒有明文規定不準接待沒有公務的封君,他這么做,沒有任何根據可言,純屬意氣用事。

  若是平時。以嚴助的智商,斷然不會如此。可是今天他被梁嘯噎得夠嗆,又覺得自己手中有梁嘯的把柄,只待回京向天子匯報。梁嘯就要大禍臨頭,到時候這爵位能不能保得住還得兩說,豈肯讓步?

  嚴助不理梁嘯,把矛頭指向驛丞,厲聲喝斥。“驛舍本是方便官員公務所用。輕重緩急,你不知道?”

  驛丞不是梁嘯,面對氣勢洶洶的嚴助,驛丞犯了難。一邊是有爵位的列侯,一邊是天子身邊的近臣,誰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驛丞急得滿頭大汗,來回打躬作揖,希望某一邊能讓一步,讓他不要夾在中間受氣。

  嚴助自恃皇命在身,寸步不讓。

  梁嘯真的惱了。不屑地擺了擺手。“給我打!”

  “你說什么?”嚴助愣住了,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梁嘯也不理他,對嚴助身邊同樣詫異的郎官們說道:“你們也看到了,今天不是我要為難你們這些舊日同僚,實在是某些人自不量力,非要惹我。你們要是肯給我面子,自己走出去。如果不給我面子,就別怪我不客氣。當然了,你們如果想保護他,也可以亮出本事來。我接著便是。”

  郎官們還在猶豫,梁嘯已經趕了過去,抬手就是一個耳光,狠狠地抽在嚴助臉上。緊跟著又飛起一腳,將嚴助踹倒在地。他的步戰武技雖然沒有茶牛兒、龐碩那么強悍,揍嚴助卻是綽綽有余。嚴助根本沒有任何還手機會,就被打翻在地。

  梁嘯動了手,荼牛兒等人自然不甘示弱,一頓亂拳。將嚴助和朱買臣打得鼻青眼腫,拖到驛舍外。

  郎官們大驚失色,卻沒人敢為嚴助、朱買臣出頭。一來他們也不喜歡這兩個自以為是的書生,二來他們自已心里有數,真要動手,他們也不是梁嘯等人的對手。礙于職責,他們只是大聲呼喝,卻沒有一個人真的上前,反倒有人趁嚴助、朱買臣不注意,跟著踢了兩腳。

  梁嘯冷笑一聲,俯視著嚴助說道:“有種你再進門一步,不打斷你的腿,我不姓梁。”

  嚴助、朱買臣自認學問一流,奈何遇到梁嘯這樣的粗人,滿腹經綸也不頂用,被打得頭破血流,狼狽不堪。他們哪敢再進門,在郎官們的保護下,匆匆而去。

  桓遠有些不解。“不喜歡,不理他們就是了,何必如此暴戾?”

  梁嘯笑了。“師傅,你放心吧,沒事。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一直沒找到機會。要打,還就得現在打。等他們倒霉了,反倒不便下手。”

  桓遠想了想,沒有再說什么。雖說梁嘯是他的弟子,可是論這些耍心眼的事,梁嘯可比他高明多了。他當年在吳國的時候,如果有梁嘯的這般手段,何至于落到這般田地。

  嚴助、朱買臣越想越憋屈,也不住宿了,連夜趕回長安,入宮拜見天子。

  看到嚴助、朱買臣這副模樣,天子吃了一驚。“你們……怎么搞成這樣了?”

  嚴助、朱買臣放聲大哭,跟死了父母一般。如果說嚴助還有些演戲的成份,朱買臣卻是真的委屈。他純屬躺槍。從他第一次和梁嘯見面開始,梁嘯就沒給他好臉面。五十多歲的人了,讀了大半輩子書,總算熬出了頭,成了天子近臣,卻被一個弱冠少年幾次三番的羞辱,這次更是挨了打,他的委屈哪兒說去?

  嚴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半天才止住悲傷,把事情經過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他本以為天子會勃然大怒,沒曾想到天子只是眉頭緊鎖,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們。

  “你且起來。”天子說道:“先去洗洗臉,處理一下傷勢,這副模樣,成何體統?”

  嚴助聽天子口音不對,心中狐疑,也不敢多問,只得唯唯喏喏的應了,先下去清理傷口。天子叫過一旁的郭舍人,讓他去問隨行的郎官。郭舍人去了,時間不長,回來告訴天子事情的經過。雖與嚴助所說大概相同,但雙方的責任卻大相徑庭,特別是爭驛舍的原因。嚴助所言和郎官們的說法根本是兩回事。

  天子非常不高興。

  等嚴助清洗完傷口,回到天子面前。天子不動聲色地問起了嚴助的江都之行。嚴助雖然覺得天子的反應有些詭異,卻也沒有多想。在他看來,天子雖然年輕。卻胸有成府,也許是想抓住梁嘯在江都胡作非為的證據再數罪并罰也未可知。

  欺負江都王的罪,肯定比同僚相爭嚴重多了。

  嚴助強忍著痛,將江都調查的結果一一說來。他早就寫好了奏疏,此刻也獻了上去。厚厚的一捆。

  天子聽得很認真,問了好些問題,臉色越來越難看。

  嚴助心中暗喜,神情越發悲苦,只等著天子發怒,好再添一把火,坐實梁嘯的罪名。

  “這么說,東甌移民沒有逃離的問題?”

  “大多數東甌移民都安居樂業,僅有極少數野性難改,不樂農耕。不服教化,趁隙逃脫。”

  天子拖長了聲音,眼神也變得有些不善。“那江都國這些年東甌戶口漸減,又是怎么回事?”

  嚴助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刻想到了一個人:張湯。難道張湯那個小吏到天子面前說三道四了?這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他一直把梁嘯當對手,從來沒有考慮過張湯。

  一時間,嚴助有些慌亂。他侍從天子的時間不短了,知道天子對騙他的人是什么態度。

  見嚴助神色不安,天子心里更加惱怒。他轉而又問起了劉建的情況。嚴助心里有鬼,哪里還敢再說什么。只是他在奏疏里為劉建說了不少好話,現在想改來不及了。

  見嚴助前言不搭后語。天子連問的心情都沒有了,勃然大怒。“嚴助,你究竟收了劉建多少好處,居然如此顛倒黑白。蒙騙于朕?”

  嚴助大驚失色,拜倒在地,口稱冤枉。

  “冤枉?”天子冷笑一聲:“我問你,你離京之前,去丞相府查閱江都上計簿書,回報時可有隱瞞?”

  嚴助張口結舌。冷汗涔涔。聽到天子這句話,他如果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那他真是該死了。不過,得知天子派他去江都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想揭破梁嘯的謊言,而是要驗證他的不忠,他渾身都軟了,哪里還有分辯的勇氣。

  “臣有罪,臣有罪。”

  “你有什么罪?”天子面龐扭曲,面目猙獰。

  “臣……臣行事粗疏,為人不謹,收……收了劉建的賄賂,未能盡心王事。”

  嚴助還待再說,天子實在是忍無可忍,厲聲喝道:“嚴助,你還要狡辯到什么時候?朕待你如何,你就這么回報君恩?你置朕的顏面于何處?下一次廷辯,朕還能派你去與眾臣理論嗎?”

  嚴助汗如雨下,連連叩頭。他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對付梁嘯不是罪,收受賄賂也不是罪,但是欺君不可饒恕。他的所作所為讓天子顏面大失,可能面對朝臣的指責,這才是問題所在。

  他唯有請罪。

  見此情景,朱買臣也嚇得不輕。他和嚴助一樣,一直以為天子派嚴助去江都是出于對梁嘯的不信任。現在才知道,天子懷疑的根本不是梁嘯,而是嚴助自己。他們所有的辛苦都不過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

  相比于此,梁嘯在霸陵驛扇的那個耳光又算得了什么?也許梁嘯早就知道了他們的下場,所以才肆無忌憚的羞辱他們。可笑他們還急急忙忙的趕回長安告狀,自投羅網。

  朱買臣欲哭無淚。真是成也嚴助,敗也嚴助啊,這次被他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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