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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雙喜

  趙光斜睨著他,眼神輕蔑。他身邊的衛士卻齊唰唰的將手按在了劍柄上,大有只要趙光一聲令下,就將趙嬰齊和梁嘯斬殺于帳中的意思。趙嬰齊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客,膽氣弱了三分,臉憋得通紅,

  梁嘯適時的攔住了趙嬰齊。讓他們互相看不順眼沒關系,真要打起來,那就不是他的目的了,特別是趙光還控制著近兩萬主力的時候。他們再驍勇,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閩越的將領是誰?有多少人馬?”

  趙光懶洋洋的翻了個白眼。“閩越的將領叫景昭,據說是個漢人。人馬嘛,不太清楚,應該有兩三萬。”

  梁嘯沒有再問。他知道景昭。景昭可不是什么漢人,景是楚國大姓,景昭是故楚后人,之前追隨劉駒,曾經在會稽作戰。景昭的次子景平還是他的掛名師弟。閩越的情況和南越不同,整個閩越的兵力加起來不到十萬。以景昭的身份,余善再信任他,也不可能給他兩三萬人。

  趙光根本就是懶得回答他們的問題,隨意敷衍。

  梁嘯給趙嬰齊遞了一個眼色。趙嬰齊明白了,起身拱拱手,揚長而去。梁嘯也跟著起身,走到帳門口,他又停住了。趙光轉過頭,不解的看著他。

  “君侯還有什么高見?”

  梁嘯輕笑一聲:“殿下,你可能不太清楚,景昭曾經是吳太子劉駒的部下,還是我的手下敗將。”說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趙光愣了半晌,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梁嘯曾經在會稽作戰過,不過那時候梁嘯還只是一個普通的郎官,根本沒有統領大軍的資格。如果說景昭那時候就曾經敗在他的手下,說明景昭用兵的能力實在有限。如果梁嘯幫趙嬰齊擊敗了景昭。消息傳到番禺,別人會怎么看他趙光?

  番禺那些人不會聽他的解釋,只知道一件很簡單的事:他帶領兩萬大軍,用了半年時間也沒能擊敗景昭。而趙嬰齊和梁嘯僅用五百騎就輕易擊敗了景昭。雙方一比較,高下立現。

  那呂嘉會是什么反應?

  趙光坐了起來,臉頰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兩下,懊喪不已。

  梁嘯趕上趙嬰齊,回到自己的大營。趙嬰齊也冷靜下來。犯了愁。一來就和趙光鬧僵了,以后還怎么相處?別的不說,要趙光提供糧草輜重就是個大問題。戰士有限,不過來五六百人,一千多匹戰馬卻是個吃糧大戶,僅靠他們帶來的輜重是遠遠不夠的。

  梁嘯給他提了一個建議:立刻向趙光請撥,能要多少要多少。派人去最近的揭陽令調撥,先解燃眉之急;然后再向番禺請求支援,用船運輸。雨季已經過去,商船可以出海了。征用商船運輸,完全可以解決這幾百人,千余匹戰馬的輜重問題。

  趙嬰齊言聽計從。

  梁嘯隨即又提到了關鍵問題。趙光不肯提供任何幫助,連最基本的地圖都不給,這仗只能自力更生了。戰貴勝,不貴久,應該趁著景昭還不知道他們到來的時候,盡快重創閩越軍,先聲奪人。如果拖的時間久了,閩越斥候了解到了新增騎兵的情況。有所準備,再想取勝就沒那么容易了。

  趙嬰齊很擔心。“五百騎夠嗎?”

  “能要看用得好不好了。”梁嘯很從容。他原本也有些擔心,可是這一路走來,他已經有些把握了。南越是后世的廣東。閩越是后世的福建,兩者都是多山之地。要從內地進攻,難度不小,可是海岸線相對平坦,可供騎兵迅速進擊。

  更重要的是,閩越人對騎兵戰術非常陌生。沒有任何戰術準備,有可趁之機。

  “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地形。殿下,查看地形比較辛苦,而且有一定危險,你去不去?”

  “君侯去嗎?”

  “我當然要去。聽別人報告,終究不如自己親眼看的真切。”

  “那我也去。”趙嬰齊樂呵呵的說道:“我請君侯來是做參謀的,君侯去查看地形,我自然要跟著,這樣才能偷師學藝啊。”

  梁嘯笑了,點頭答應。

  長安,天子背著手,在廊下緩步而行,不時的向掖庭方向看一眼。主父偃跟在后面,面色平靜,嘴角卻不時的顫動一下,露出幾分緊張。

  天子在等陳氏姊妹花生產的消息。

  十月懷胎,姊妹花幾乎同時臨盆。兩人已經進了產房兩日,還沒有消息傳來。事關皇室子嗣,一向沉穩的天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像個初為人父的少年一般,不斷的張望。

  不過,天子畢竟是天子,不是普通的莊稼漢,讓他心神不寧的問題太多,不僅僅是子嗣,還有山東的大水,閩越的戰事。

  這兩件事都不順利。鄭當時和汲黯去了近兩個月,黃河的決口旋堵旋決,幾次堵塞失敗,不僅浪費了大量的物資,還死了十幾個人。這讓天子再度想起丞相田蚡當初的建議,懷疑這是不是天意所致。

  閩越的戰事也不順利,衛青策反了閩越將軍征武,深入閩越腹地,卻再也沒有勝利的消息傳來。據說,閩越這段時間經常有暴雨,颶風更是隔三岔五的來一趟,衛青陷在山林之中,脫身不得,勝利遙遙無期。

  南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嚴安、梁嘯聯手,依然無法讓南越君臣俯首稱臣,納質的協議遲遲無法達成,天子已經快要失去信心。如果不是閩越的戰事先鑒在前,山東的大水形勢又不容樂觀,他說不定就派王恢出兵攻擊了。

  幾件事交織在一起,不論是誰,都有焦頭爛額之感。身為天子近臣,主父偃能清晰的感受到天子心中的焦灼,言行舉止格外小心,生怕一言不慎,惹怒了天子,蒙受無妄之災。

  突然,天子抬起了頭,向看椒房殿方向。

  一個人匆匆走來。與郎官不同的是,他手中持著漢節。

  天子有些吃驚,回頭看看主父偃。主父偃也愣住了,手持漢節。自然是出使的使者。可是使者回來,應該先到大行寺報告,由大行令報告給天子,然后才能入宮見駕。這個使者怎么直接進宮了?

  主父偃回頭示意了一下,有當值的郎官趕了過來。有人護在天子面前,有人迎向使者。看到郎官迎上來,使者似乎明白了什么,放慢了腳步,大聲說道:“陛下,臣枚皋出使歸來,請見陛下。”

  主父偃沒聽清,天子卻聽清了,神色一變,隨即喜上眉梢。推開護在身前的郎官,大步迎了上去。

  “少孺,真的是你嗎?”

  枚皋趕到面前,一揖到底,還沒說話,眼淚就出來了。“陛下,是臣,臣回來了。”

  天子搶上兩步,托起枚皋的手,仔細打量。枚皋又黑又瘦。雖然換上了郎官的衣服,還是掩蓋不住撲面而來的野性。他的眼神很亮,即使淚水滿眶,還是能讓人感覺到他的精悍。

  “枚皋。你這一去……怎么這么久啊,我還擔心你……”

  枚皋含淚帶笑。“多謝陛下關心,臣這一去,不僅走遍了羌中,還直至蔥嶺以西,所以去得久了些。”

  “你去了蔥嶺以西?”天子又驚又喜。“那你有沒有去月氏和大宛?”

  “去了。去了。”枚皋連聲說道:“陛下,臣這一路見聞甚多,容臣喘口氣,慢慢給陛下講說。”

  “好,好,入殿說話。”天子連聲說道,拉著枚皋就往大殿走去。正在這時,郭舍人從遠處飛奔而來,一路尖叫。“陛下,生了,陛下,生了。”

  天子眉毛一挑,有些擔心。“常言說禍不單行,福不雙至,枚皋平安歸來……”

  天子沉吟間,郭舍人奔到面前,笑得合不攏嘴。“陛下……生了。”

  “生了什么?快說!”天子沒好氣的抽了他一下。“什么陛下生了,是哪位夫人生了,是男是女?”

  郭舍人高興得有些忘形。“陛下,兩位夫人都生了,兩個男孩,弄璋之喜啊。”

  “兩個都是男孩?!”天子大叫一聲,眼睛瞪得溜圓。

  郭舍人連連點頭,再一次證實自己所言不虛。

  “哈哈哈!”天子忽然抬起手,拍拍自己的額頭,放聲大笑。

  主父偃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天子一下子多了兩個兒子,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枚皋見狀,雖然不明白是哪位夫人,但天子有了兩個兒子肯定是好事,也趕緊恭賀起來。

  “快,快,去長樂宮報喜。”天子笑了幾聲,終于反應過來,踢了郭舍人一腳。郭舍人如夢初醒,轉身就跑。天子樂不可支。“少孺,是你帶來的好消息,你是我的報喜鳥啊。來來來,給我講講西域的情況,今天破回例,福要雙至。”

  幾乎在同時,梁家也是一片喜氣洋洋,李蓉清生下了一個胖大小子,梁家又添一丁。

  梁媌坐在堂上,喜上眉梢。

  劉陵也從茂陵的莊園趕了回來,此刻坐在梁媌的身邊,也是眉開眼笑。對她來說,李蓉清雖然比月亮的身份好一些,但同樣無法威脅到她。梁嘯的爵位繼承人只可能是她的兒子,李蓉清是妾,妾生庶子是不可能繼承爵位的。

  況且她也知道,梁嘯納李蓉清為妾本來就是梁媌的主意,梁嘯本人對李蓉清并沒有特別的感覺。相比之下,月亮都比她更得寵一些。

  所以她大可以盡顯大婦風范。

  梁媌喜滋滋地說道:“陵兒啊,你這時辰也快到了,暫時就別去莊園了。好好在城里歇著,也方便照應。”

  劉陵含笑答應。“多謝阿母關心。”

  “嘯兒不在家,辛苦你了。”梁嘯撫著劉陵的手,感慨道:“我雖然不懂那些大事,可是我知道,嘯兒讀書少,做事魯莽,如果沒有你這樣的聰明女子幫襯著,他遲早會闖出禍來。不過,女人畢竟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樣拼命,得悠著點。對我們來說,生兒育女才是大事。”

  劉陵笑道:“阿母說得對,我也不想這么費心。等夫君回來了,我就搬回來,天天陪著阿母。”

  “這才對嘛。”梁媌非常滿意。“對了,嘯兒那邊可有消息傳來?出使的差事,做得順利么?”

  “順利。”劉陵輕描淡寫的說道:“幾個蠻子,能奈夫君何?阿母放心吧,只是路途遙遠些,消息不太方便,其他的沒什么事。”

  “我擔心的不是蠻子,蠻子能拿我的嘯兒怎么樣呢。我擔心的是……”梁媌壓低了聲音,指了指未央宮方向。“伴君如伴虎,本事越大的,越容易招忌。你們夫妻這么能干,宮里的那位能放心嗎?”

  劉陵咯咯笑了起來,輕拍梁媌的手背。“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天子雖然手握生殺大權,可是他想做個明君。想做明君,就不能不有所顧忌。哪能隨便殺人。對了,阿母,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阿母知道山東大水的事嗎?”

  梁媌點點頭。黃河決口,山東大水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她豈能不知。前兩天,荼花兒還給她傳話了呢。“你說,這水會不會流到廣陵去?”

  “說不準啊,看眼前的形勢,如果一直堵不上的話,廣陵肯定是要受影響的。”劉陵輕嘆一聲:“江南在打仗,山東又大小,朝廷的糧賦可能要吃緊。我想捐一些錢糧,助陛下解燃眉之急,不知道阿母……”

  梁媌心領神會。“你是嘯兒買條生路吧?”

  劉陵沉吟了片刻,覺得梁媌說得雖然不怎么動聽,意思卻大致不差。山東有災,朝廷有急,捐錢捐糧,自然是想給天子一個好印象。“阿母說得正是。”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舍不得的。”梁媌揮揮手,大度地說道:“當初說好的,你進了門,這個家就由你來當。你覺得該捐,那就捐吧,不用太顧忌我,大不了我省兩口就是了,只要不餓著孩子就行。”

  劉陵笑了,欠身一拜。“多謝阿母。阿母大可放心,以我梁家的底蘊,怎么會餓肚子。我是想將夫君和我的食邑收入捐出去,另外再以千金到西北收購牛羊,運往山東災區。肉可以食用,皮可以遮寒,應該能出一些力。不過,我想以阿母的名義,捐往廣陵國,特別是青云里的鄉鄰們,你看,行么?”

  梁媌連連點頭。“你這孩子,想得太周到了。這有什么不行的,這是為我積陰德啊。也好,當然住在青云里的時候,嘯兒沒少禍害他們,如今救助他們,也算是還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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