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嘯嘴里嘮嘮叨叨的給胡來拉仇恨,眼睛卻沒閑著,一看胡來撲了過來,不假思索,往旁邊一閃。
胡來暴怒之下,長期訓練的本能卻沒有忘記,一見梁嘯轉身,腳下用力,便欲扭轉身形,追擊梁嘯。
他的想法是好的,如果是在平地上,梁嘯很可能無法逃脫他的追擊,被他撲個正著。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種本能讓他的反應快人一步,也讓他忘了現在的環境特殊,絕非他適應的那個正常環境。
胡來腳下一滑,身體失去平衡,摔了下來,“呯”的一聲,臉磕在了樹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轟!”胡來重重的摔落在地。一丈多高雖不至于致命,卻也摔得胡來屁股裂成了八瓣似的,痛不可當。
被梁嘯誤導,他一直覺得這是兩丈多高,摔下來可能會致命,在半空中就閉上了眼睛,做好了壯烈犧牲的準備,此刻雖然沒摔死,疼痛卻被他自己成倍的放大,以至于無法承受。
“啊——”胡來尖聲慘叫。
眾人嘩然。雖說都覺得梁嘯選在樹上比武有些取巧,卻沒有人認為梁嘯因此就能取勝。梁嘯擅長弓弩是不假,可是他的近戰能力一直不出色,面對胡來這樣的對手,他幾乎沒有任何勝算。等胡來適應了這種特殊的環境,勝利終將是胡來的。畢竟雙方的實力懸殊,不是取巧就能解決的。
誰也不曾想,胡來這么快就從樹上掉了下來,而且摔得這么慘。
一時間,西南幫松了一口氣,士氣大漲,噓聲四起。西北幫卻沮喪不已,顏面大失,追悔莫及。早知道胡來是這種外強中干的貨色,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平白無故的丟了臉。
胡來的侍從見胡來從樹上摔下來,也非常意外,嚇得不輕,再聽到這聲慘叫,更是嚇魂飛魄散,爭先恐后的沖了過來。那個年輕箭手步履矯健,兩個箭步就搶在了眾人前面,一把抱住了胡來。
胡來滿臉是血,看起來很是凄慘。看到自己的侍從,他委屈的大叫一聲:“殺了他!”
“喏。”年輕箭手應了一聲,將胡來交給趕來的同伴,抽弓搭箭,瞄準樹上的梁嘯。
看著寒光閃閃的箭頭,梁嘯再一次感受到了濃烈的殺意,不由得頭皮發麻。就在這時,荼牛兒飛撲而至,狠狠的撞向年輕箭手。年輕箭手顧不上梁嘯,轉過身,舉弓正對荼牛兒。
“看招!”荼牛兒手一揚,一把土撒了出來。
年輕箭手見狀,下意識的抬起手臂,護住眼睛,同時抽身后撤,一腳踹出,正中荼牛兒的小腹。
荼牛兒慘叫一聲,倒飛了出去,摔在一個墳包上。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只羽箭射到,直奔他的面門。
“叮!”一聲輕響,一道劍光閃過,羽箭被擊飛。一個修長的身影擋在了荼牛兒的面前,手持長劍,腳下不丁不八,面帶譏笑。
梁嘯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撥飛羽箭的這個年輕人剛才還有十余步之外,陪著那個很是面生的錦衣少年,怎么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到了樹下。而且,他露的這一手好漂亮,不論是力道還是準頭,都可以算得上極致。
“既是比武,就有輸贏。怎么,輸不起么?”年輕人手一揚,還劍入鞘。
這一手更漂亮。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年輕箭手,根本沒看劍鞘,稍有疏忽,不僅無法入鞘,還有可能刺傷自己。
周圍的少年就算不識貨,也知道這一手還鞘不是能輕易練成的,頓時齊聲喝彩。
“好劍法!”
“胡來好不要臉,輸了就耍賴么?”
少年們七嘴八舌的叫著,有的夸年輕人的劍法好,有的罵胡家人不要臉,特別是剛剛打架打輸了的西南幫,見胡來自己從樹上摔下來了,一個個興災樂禍,罵得特別大聲。西北幫很惱火,出口反駁,卻也覺得胡來丟人,胡家做事不地道,氣勢不免弱了幾分。
周圍聲音嘈雜,年輕箭手卻不為所動,他左手握弓,右手垂在身側,被微側的身體擋著,指尖離箭囊不到三寸。他盯著年輕人,笑了一聲:“聽足下的口音,不似廣陵人,不知來自何處,怎么稱呼。”
“在下雷被,淮南人。”
“雷被?”年輕箭手一怔,眼睛一亮,失聲道:“淮南第一劍客?”
雷被微微一笑:“不敢當。些許微名,沒想到居然傳到了江都國,慚愧慚愧。”
周圍互相叫罵,擼著袖子,正準備再次開打的少年們突然靜了下來,目光齊唰唰的轉向雷被,就連樹上的梁嘯都吃了一驚,險些從樹上掉下來。
淮南第一劍客雷被?這是他穿越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歷史名人。不過,讓他驚訝的卻不是雷被的名聲,而是他的身份。
雷被是淮南王劉安的門客,又是淮南第一劍客,能讓他做侍從的人還能有誰?
梁嘯把目光轉向了那個錦衣少年。錦衣少年也正好看向他,兩人目光相撞,梁嘯更加不安起來。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興奮,看到了奇貨可居的占有欲。他心頭一緊,顧不得什么比武,跳下樹,轉身就走。
從這個錦衣少年的年紀看,他不可能是淮南王劉安本人,卻很可能是他的兒子。漢代律法規定,王國之間不準互相來往,就算是王子也不能輕易離開封國,更別提進入別的封國了。
僅此一條,就足以讓朝廷抓住把柄,問一個謀反之罪。就梁嘯所知,淮南王劉安從即位起就一直有不軌之心,只是書生造反,十年不成,最后胎死腹中。他不想和淮南王攪在一起,就算眼下漢武帝還對淮南王尊敬有加,可他這樣的小百姓攪和到這種事里,肯定是沒什么好下場。
眼前就有一個明例,雷被這位淮南第一劍客就是被這件案子牽連,最后慘死獄中的。
梁嘯自問沒那么牛逼,可以逆天幫淮南王造反成功,遇到這種造反份子,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攔住他!”年輕箭手厲喝一聲,又對雷被笑道:“雷君想必是初到廣陵,有些情況不太清楚。這是廣陵胡家家主之子胡來,一向崇敬雷君的名聲。雷君如果愿意屈尊到胡家,胡家必然會待為貴賓……”
雷被低頭看了看滿臉是血的胡來。胡來雖然受了驚嚇,卻還是一臉崇拜的看著雷被,足以證明年輕箭手所言不虛。就在他們互相打量的時候,幾個胡家侍從繞過雷被,向梁嘯包抄過去。
荼牛兒從地上爬起,一把抱住其中一人,大叫道:“阿嘯,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