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我聽著。”
韓學道面無表情地道,他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住許易的轉速,與其費力跟著這人的思維,不如澄清自己的心神,判斷他的話有沒有道理,判斷他的蠱惑,會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
許易道,“反過來說,你老韓順著這幫人坑了我,會有什么結果。其一,掌紀司才聚攏的風頭,肯定大打折扣,弄不好掌紀司才抓住的權柄,得散出去大半。”
“其二,我許某人也不是好欺負的,我肯定要捅到掌紀廳去。掌紀廳的大人們如何看你。你老韓真就覺得自己的位置坐穩了?”
“其三,你也知道我和秦長老交情不錯吧,不瞞你說,我這次入幽暗禁地,就是為了秦長老辦差。你說到時候,秦長老會怎么看你老韓。”
“其四,也是最關鍵的,許某真會找你老韓玩命。”
話音說罷,許易煞氣放開,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宛若蕩開一條血河。
韓學道忍不住打個寒顫。
許易忽的溫和一笑,氣質陡變,“以上種種,不知道老韓你都盤算清楚沒有,我相信掌紀司的韓司座,不是無智之人。”
盤算清楚?韓學道當然盤算清楚了。
按他的套路,許易必定會乖乖去夏長老的長老院,一切風平浪靜,所有的麻煩都與他無關。
可許易不按套路走,又變化出這么些套路,韓學道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盤算,徹底成了一團亂麻。
韓學道呆坐在座椅上,雙目無神,他當然是聰明人,正因為是聰明人,他能深刻理解許易每一句話背后的可怕災難。
秦長老的關注,和許易可能的報復,都可以暫時不管,可許易若是上報,掌紀廳那頭是十成十的會有動作。
他不在乎別的,在乎的只是屁股底下的官位。
他如今的級別,已經不是淮西府說動就能動了,除非府主執意要動。
更大的調配權力,其實還在路庭。
可要他韓某人反水,代價也實在太大,得罪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幫,這完全違背了他平素“高官我自為之,和其光同其塵”的原則。
許易道,“行了,好話我也說盡了,老韓,你什么意思吧。”
韓學道天人交戰,依舊下不了決心,許易道,“行了,看樣子這個信,還是我自己給路庭傳吧。”
韓學道眉頭一動,“是啊,你既能自己給路庭傳訊,何必和我說這么多廢話。別說,你真是為韓某著想吧。”
許易冷笑道,“老韓,你用不著拿這個捏我,你是三級星吏,一司主官,我是區區二級星吏,一科主事,同樣是信息,掌紀廳會更重視誰的,不言自明。何況,既然和姓胡的那幫人撕開臉皮,我還真缺你韓司座使一把子力氣。”
許易回答得極為坦然,韓學道不是蠢人,他能拿捏住,卻糊弄不住。
能拿捏,也是招招式式子,打在韓學道的要害上。
“老韓,你自己想吧,答應你就幫忙傳個信,不答應,許某自己傳,半盞茶的功夫,夠你考量的了。”
許易直接攤牌,他相信韓學道是聰明人。
果然,韓學道嘆息一聲,“事已至此,還能如何,我老韓熬了一輩子鷹,臨了卻讓你啄瞎了眼。”
他也是無奈,許易將條件都擺開了,利弊也都分析得極為清楚了,他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許易笑道,“你也別這么悲觀,還是老話,你換個思路。若是你這次出了頭,掌紀廳那邊出了手,難道就完了,淮西掌紀司的事,掌紀司真的就不再關注了。若是你老韓頂過了這一波風頭。不說在淮西的地位會越發凸顯,掌紀廳那邊的大人們真的全都是瞎子。”
“我相信你韓大人不會就想著,這一輩子都耗在淮西吧。最重要一點,即便是頂雷,也是我杵在最前面,那幫人沒撂倒我之前,還找不到你韓大人頭上。”
不僅光威逼,還有利誘,論拿捏人,許易已經折騰出套路來了。
韓學道滿目風霜,連連擺手,”行了,行了,你趕緊停吧,你想要我跟上面匯報是吧,我立時就匯報,只一句話,剩下的事兒,全是你的了,我韓某人舍人為你挨這一刀,只求你留我這條老命。“
他是徹底怕了,這人口中永遠有滔滔不絕的利刃,可你明知道是利刃,卻還非接不可,這是他最無法容忍的。
當下,韓學道掏出傳訊珠,便匯報起來,對面是個渾厚的中年嗓音,聽罷韓學道添油加醋的說辭,對面的渾厚嗓音立時就爆了,“韓司,此事非同小可,趙某必定第一時間上報,許易人你們看住了,絕不能被旁人搶了去,廳座連續幾日都召開高層會議,正要準備爆出大動作,你們淮西就是模板,這個時候,模板若是毀了,這個責任誰來擔,總之一句話,韓司,這回你不頂住,以后恐怕就不用你頂了。”
說罷,那邊切斷了聯系。
韓學道呆若木雞,他想到過歸攏許易之事,掌紀廳那邊可能會有不滿,可即便有不滿,木已成舟,掌紀廳也不會說出什么來,畢竟一切看似都符合流程,也沒誰鬧騰。
可他沒想到,掌紀廳那邊的動作這么大,連久不視事的廳座都驚動了。
他真是后怕不已,若是他這邊出了紕漏,今后還有狗屁的大局。
一念至此,他對許易的那點怨恨,簡直要不翼而飛了。
就在這時,胡院使掙著爬起身來,身形一展,便要朝外遁去,奔到廳外,破口罵道,”好你個韓學道,出爾反爾,竟敢讓胡某受如此折辱,今日之仇不報,胡某誓不為人。“
胡院使話音方落,許易又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