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才辭出江家宅院,便被早候在外間的紫鵑姑娘接住。≒雜﹤志﹤蟲≒
瞧見自家小姐神情不對,紫鵑不敢詢問究竟,猜到多半是自家小姐終歸沒有贏得江少爺的青眼。
這點,她早有預感。
畢竟,這是個強者為王的世界,畫道通神也只是旁技,除非江公子亦癡愛畫道,否則自家小姐勝算真的不大。
見得小姐這般嚴肅神情,紫鵑不敢打趣,忽的,想到一事,便想拿來轉移小姐的注意,說道,“小姐,那從水里撈起的家伙,走了,竟連個招呼也沒打,只跟看門的小春留了句話,你說,這是什么人吶……”
文小姐心頭猛地一跳,猛地抓住紫鵑手臂道,“你最后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可還記得他說過什么……”
跨出牡丹廳,文小姐緊繃的心弦陡然放松,整個人仿佛從夢境中走出一般。
這一路上,她都在絞盡腦汁思考,到底是誰制造了這場夢幻,卻始終抓不到丁點頭緒。
直到此刻紫鵑一提醒,她腦海中陡然想到一種可能,盡管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然而,那人卻是近期唯一和她有關聯的意外之人,又是唯一的來路不明的人物。
紫鵑被文小姐的舉動嚇了一跳,迷迷瞪瞪半晌才想起來,結巴道,“我,我記,記起來了,他,他好像問過小姐有,有什么……愿望……”
此話一出,文家父子亦驚呆了。
他們雖不明白文小姐和紫鵑說的是誰,卻是聽出來了,必定和那神秘高人有關。
一路上,他二人為探詢這高人下落,險些沒將文小姐逼瘋。
紫鵑話落,文小姐奔了出去。
數十息后,文小姐奔進了許易房間,一眼并看見了,窄窄的廂房中間的黃木長條桌上,放著一枚青竹編織的寸許大小的竹籠。
隨著文家父子身后追進來的紫鵑睹見那竹籠,驚聲道,“這東西我見過,是我最后一次見那人時,他編織的。”
文小姐輕輕一捏竹籠頂上的機括,竹籠打開,內里置著一枚傳音珠,并一張折得極精巧的紙箋,拆開來,上書八字:百年好合,心想事成。
文小姐怔怔半晌,便想催動傳音珠,一問究竟,卻被文中道劈手搶了下來。
文小姐詫異地盯著文中道,文中道激動道,“不可動用,你還看不明白么,這枚傳音珠,便是那高人留下的,絕非是留作你問他內情之用,而是等若許下的一個承諾。此等高人的承諾,豈可輕用。除非事關我文家生死存亡,決不可用。”
文小姐緊緊攥著那紙箋,視線偏轉,望向遠方的海岸,天風獵獵,一艘貨船風帆正滿,如離弦的箭,漸漸遠去,最后化作一個黑點,終于消失不見,永不得見。
“這,這……”
許易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的紅面中年,怎么也沒想到,顛來倒去,竟成了這般結果。
紅面中年心頭一驚,低頭道,“莫非大人不滿意?下官該死,沒領略清楚大人的意圖。”
這紅面中年,正是分管淮東的觀風使。
在到達這金獅城,許易自紫鵑處,弄清了文小姐的心意,便決意助文小姐完成心愿。
便用觀風系統的秘法,聯系了這位總淮東風憲的觀風使大人。
頂頭上司的吩咐,紅面中年哪里敢怠慢,更何況,圣庭御直殿的一位老大人,可是傳下嚴令,一有這位消息,便要上報。
他趕忙上報了許大人到來的消息,那位老大人盡親自下令,要他助許大人行事。
有了那位中樞的老大人推波助瀾,小小淮東府的權力場被震翻,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然許易當時給紅面中年的意思,只是要他幫文小姐弄點場面,給足文小姐面子。
許易自信,有淮東府官面上的大人物出馬,促成文小姐的好事,舉手之勞。
他了解過春合盟,實在是極小的勢力,只要當家人老子沒出毛病,這樁婚事必成。
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是這種局面。
百年好合沒成,倒演了一出灰姑娘華麗轉身復仇記。
“姓江的一家怎么樣了?”
許易心頭有些不爽利,他難得要幫誰一把,弄成這般模樣,姓江的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
紅面中年一驚,“大人放心,淮東府掌紀司正嚴審了,稍后我親自過去一趟,必讓淮東上下好好清醒清醒。”
許易擺擺手,“旁的我不問,文家那邊,你好生看顧,盧大人那邊,少不得你一份功勞。”
紅面中年驚得站起身來,“什么,文家竟然是盧……”
許易道,“不然,我何必管這閑事,文小姐是盧大人一位至交的后人。”
他將文小姐的關系轉移,乃是心知自己這一路行來,處處遭災,說不準什么時候,又和圣庭鬧翻了,索性將文小姐的關系轉到圣使頭上,將來即便自己這邊出了意外,也不至于使文小姐受牽連。
紅面中年連連沖許易道謝,只覺這位小觀風大人實在太善解人意了,這么金貴的關系線,也肯與自己風險。
忽的,他一拍額頭,“瞧我這記性,盧大人傳訊與我,亥時三刻必至金獅城,要大人前去匯合,現在時間不早了,咱們去迎迎吧。”
半個時辰后,許易在紅面中年布置的私宅中,見到了圣使,也便是盧大人。
盧大人的氣色很差,盯著許易的眼神,陰晴不定。
許易卻分外安然,端起龍潛紫砂壺,替盧大人分一盞茶,“盧兄何必作這副模樣,按理說,你我也是舊交,今遭怎么也算是故人重逢吧。”
盧大人安坐不動,一字一句道,“噬心蟲,你解是不解!”
許易拈起一塊酥紅的點心,拋入口來,“我當是何事,就這點事,也值得盧兄你生氣。”
說話,掌中多出一枚透明的空瓶,拍開封禁,忽的,盧大人鼻孔冒出一團黑氣,那黑氣直入空瓶,瞬息,化作一只肉蟲模樣。
許易合上封禁,沖盧大人微微一笑,“這回,盧兄可能飲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