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鳳道,“許兄,此事非只意氣之爭,若只是以修為論勝負,便是十個潘峰,也不是許兄對手。此番,潘峰糾結陰將,是要聚大勢,若正面沖突,正中了潘峰的計,屆時,他只需將官司推到淮右城隍府。屆時,我等必獲重罪。”
許易道,“張兄所言極是,但請張兄放心,許某必不會孟浪行事。”說著,一閃身,消失不見。
張文鳳目送許易去遠,在廳中坐了片刻,飲了一盞茶,轉回房中去了。
“朱兄,馬兄,你們還信不過我老潘?我什么時候給兩位指過瞎道。”
一座華麗的明堂中,潘峰一邊勸酒,一邊高聲喝道。
左首坐的那人,豹頭環眼,名喚朱能,右首那人面目偏長,氣質陰沉,喚作馬威,皆是淮右城隍府中的陰將。
這座明堂,前廳是廟宇,香火鼎盛,彌漫的煙氣,時時隨風送來,三人沒有厭惡,反倒時不時地深吸一口氣,隨即露出舒坦的表情。
若轉到前廳的廟宇中,當能看見,一眾神像中,有三人的造型,和此刻正飲酒的潘峰,朱能,馬威三人如出一轍,甚至稱得上栩栩如生。
原來,三人作為城隍府中的陰將,已經開始享受香火了。
朱能將碗中美酒一飲而盡,笑道,“你老潘對我哥倆向來夠意思,但這事兒非同小可啊,無詔,你我匯聚陰兵,是犯忌諱的。何況,張文鳳那個新女婿,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左右是一口閑氣,爭它作甚?”
潘峰面色一紅,瞪著朱能,雙目幾要噴火。
他怎么也沒想到消息竟會傳得這么快,連朱能都知道他在張文鳳新女婿手下吃了虧,若是如此,這口閑氣就更要爭了。
“行了,老朱,不看別的,就看老潘這騰騰火氣,咱們爺們兒也得替他出了這口氣。若不然,以后是不是個東西,都敢跳到咱爺們頭上作威作福,這日子還過不過?”
馬威趕忙打個圓場。
潘峰面色這才好轉,恨聲道,“這回老子非廢了泗水水府不可,趕絕了張文鳳,再好好炮制那混賬,還有那賤婦,老子非要……”
發了一通狠,將心中火氣壓下一些,潘峰又開始許諾,事后如何招待二人,當然忘不了抬出他那個在城隍府作正丞的叔父大人。
一頓酒喝罷,天色已暗,借著酒勁,潘峰拍案道,“老子一刻也忍不了,現在就動,老子要讓泗水境內寸草不少,化作鬼蜮。”
朱能,馬威同聲應諾。
夕陽才咽下最后一口氣,隔日山巔,忽然涌出滾滾黑影,黑影越聚越多,宛若云層鋪天蓋地,壓在山頂。
仔細看去,哪里是黑云,分明是一個個陣列的甲兵,和無數淡黑色的光斑匯聚在了一處,分作三個陣列,立在山巔上。
三大陣列才現出,整個場間忽然起了狂風,氣溫急劇降低,正值盛夏,方圓十里的草木,忽然染上了白霜。
立在大陣最前的潘峰向分列左右的朱能、馬威抱拳道,“能不能出這口惡氣,全看今日了,狗賊猖狂,我等雖攜必成之勢,卻也不敢大意,結三陰抱養陣,只要大陣緊鎖,成功蕩平泗水,便是功成。”
“此戰必勝!”
“就等著和潘丞共謀一醉了。”
朱能、馬威意態輕松地答道。
他們沒見過許易,雖知道潘峰在張文鳳新女婿手下吃了虧,卻是不知這個虧吃的有多大,見潘峰如此鄭重其事,全神戒備,二人心中其實不以為然。
“出發!”
潘峰大喝一聲,令旗一展,滾滾黑云同時朝山下的河流壓去,那處正是泗水水脈發祥之源。
滾滾黑云才到半山腰,整個水面便蕩起數丈水浪,大片魚蝦翻起,瞬間氣絕,兩岸水草,林木盡數枯死。
眼見著滾滾黑云便要滾動,河對岸的攬日峰頂,許易將青葫蘆中的最后一口酒飲罷,懶洋洋道,“老荒,該你了,你不會尸氣吞得多了,忘了老本行吧。”
他是跟著潘峰等人過來的,以他的追蹤術和感知能力,要鎖定大搖大擺的潘峰實在不難,潘峰列陣的檔口,他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著才冒出尖尖一角的新月。
荒魅寒聲道,“你若是再敢禁制如意珠,老子就棄你而去。”說話之際,龍目虎目盡皆圓睜。
前番,許易和張寶兒獨處之際,為怕他聒噪,許易干脆禁制了如意珠,關閉了通道。
荒魅被鎖到今天,才放出來,一放出來,他又要荒魅辦事,即便給荒魅準備了十枚天愿珠賠禮,荒魅依舊余怒難消。
許易道,“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著吧,再晚一會兒,泗水河上又要多多少水族尸體,這可都是你造的殺孽。”
荒魅冷哼一聲,一只比螞蟻還小的黑點,從虎鼻中噴出,正是荒魅的本體蚩毋蟲。
許易其實沒有說錯,吞尸氣其實是蚩毋蟲占了荒魅軀體異化后的本事,他真正的老本行是吞噬陰魂。
便見蚩毋蟲,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撲入陰兵,游魂陣中。
為避免許易搗亂,此刻陰兵聚陣,陣型無比穩固,潘峰也全神貫注,死死鎖定四周。
然而,他再是匯聚精神,宛若黑點的蚩毋蟲,撲入陣中之際,他還是沒有察覺。
下一刻,整個陰兵大陣,宛若滾湯潑灑積雪一樣,開始迅速萎縮,潘峰,朱能,馬威三人立時察出不對勁兒。
可蚩毋蟲本是一縷清氣,此刻散開體型,任憑他們用盡手段,也找不到蚩毋蟲的蛛絲馬跡。
不過十余息,整個陰兵大陣,便少了一半,一眾游魂,更是第一時間,被吞噬干凈。
潘峰三人急得差點沒哭出來,聚陰兵,驅游魂,這是他們的主業,游魂溜走一二,便算是犯下過錯。
如今,數千游魂消失殆盡,三百陰兵,折損近半。
這是天大的罪過啊!
就在三人驚慌失措的慘嚎聲中,最后一半陰兵,也消失殆盡,三人處心積慮弄出的大陣,簡直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