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五爺麻溜兒地給許易備貨,不消片刻,便送上一枚須彌戒,殷勤地讓許易點驗。
許易意念探入,很是滿意,隨手拋出一枚白色星辰靈精,飄然遠去。
無垠星空,罡風如刀,許易飛(shēn)化虹,在星空通道內狂飆突進。
這一狂飆,便是十三(rì),這(rì)晚間,許易終于在楚江星落了下來。
夕陽咽著江水,炊煙掠過山嵐,他落腳的地方,似乎是個水鄉小鎮,距離小鎮百余里外,有座規模頗大的城池。
適才,他從高空降落時,看得分明。
他是頭一遭來楚江星,人生地不熟,當初,有沒有雪紫寒的聯系方式。
要找人,一時半會兒,他還真沒什么辦法。
好在,他是個有章程的,知道不管是哪個地界兒,修煉世界總是金字塔模式,一點點往上翻,總能和冰云仙子關聯上。
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這十三(rì)的星空之旅,可著實讓他辛苦壞了。
讓丘五爺備下的那些酒水,桃花鴨,早在三天前,便消耗一空了。
算起來,他已是好幾天水米未打牙,十余(rì)不曾合眼了。
好容易遇到這水鄉小鎮,那裊裊漂浮的炊煙裹著的米香,菜香,將他的雙腿絆得走不動道了。
他才落下地來,便疾步朝那水鄉小鎮行去。
浩(蕩)的江水,竟看不到邊際,碧波萬頃,竟盈出了如海的偉容。
才踏上通往小鎮的青石板橋,靜靜立在橋邊的葛衣老農忽地拜倒在地,沖他呼著“上仙救命”。
許易吃了一驚,定定盯著那老農,雙目(射)出的電光,幾乎將那老農的心肝脾肺腎都一并探照了個通透,他驚訝地發現,這老農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絕無半點矯飾的可能。
“老丈這是何故?”
許易扶起老農,心中納罕到了極點。
老農抹了抹橘皮一般的衰老面頰,顫著聲音說出一番因果來。
原來,這條宛若汪洋的河流,喚作泗水河,是橫貫南北境的巨大水脈。
前面的五柳鎮,百里之外的豐源城,皆被這條泗水河環繞。
百余年前,泗水河忽然波浪翻涌,將方圓百里化作澤國,水患鬧了足足兩年,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有過路方士有言,此乃河神之怒,需以童男童女祭之。
當地人已苦不堪言,即便并不深信方士之言,也只能出手一試。
豈料,這一試之下,洪災果然平息。
當地豪族盛(qíng)款待方士,方士堅辭不受,直言,獻童男童女,恐只保一月之安,若要久安,則需每月月半之時,都要獻祭一對童男童女。
初始,各大豪族不愿禍及鄉里,出重金從外采買童男童女。
可時間一久,這采買便難以為繼。
一者是市面上,童女多,童男少,二者,這獻祭之風一開,竟綿延數千里,遍及十余城,人牙市上,再難采買。
不得已,只能是從本鄉本土里尋找,凡有童男童女的人家,需抽簽定誰家獻祭孩童。
這一慘劇,竟綿延上百年,而至今(rì)。
今番,便輪到老農家。
老農自承姓汪,乃本地豪紳朱家佃戶,獨子早喪,兒媳改嫁,留下一對孫男孫女,相依為命。
他此番抽中的是男簽,便要將那幼孫獻出。
幼孫若獻,汪家香火自此斷絕,乃是滅頂之災。
“你卻是怎地知曉我會路過此地,而來此迎我?”
許易含笑問道,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這種被人料準,無法把握命運的感覺,他很不喜歡,自然要刨根問底。
汪老漢再度拜倒,“上仙見諒,老漢答應那人,決不能吐露那人名姓,老漢愿以這條老命,獻祭給上仙,只求上仙救一救我那苦命的小孫。”
許易扶起老漢,“你既不愿說,我便不問,你且先回,我稍后便至你家。”
說話之際,他已揮手取了一毫老漢的殘魂,送與荒魅,轉瞬便有了結果。
原來,卻是五十年前,汪老漢在山中砍柴,遇到一只奄奄一息地老狐,狐老(肉)酸,皮毛盡破,拿到市上也換不來什么。
見那老狐血目中極有靈(性),汪老漢動了惻隱之心,便將那老狐帶回家來,包裹傷口,喂食清水,稀粥,那老狐在汪老漢家挨了幾個月,竟漸漸有了生氣。
這(rì)夜間,汪老漢做了個奇怪的夢,夢里一個白衣人沖他鞠躬致謝,說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將來必有后報,讓汪老漢將來若遇過不去的難關,可上五牛山找他,只要對著寶珠說上三聲“胡中惠還恩”,他必至。
汪老漢夢醒,白狐已不見蹤影,枕邊倒是真多了枚烏黑的珠子。
當今之世,遇仙的傳說并不鮮見,汪老漢自也猜到他所救的那只白狐,必非凡類。
但他是個鄉下莊戶人家,本分慣了,不想也不敢摻和進那狐妖的世界,此事,他便壓了下來,就當沒這一回事,踏踏實實過他莊戶人家的(rì)子。
時間一久,他都快要忘了這檔子事兒。
直到此番抽簽,他運道不佳,抽中了男簽,要將自家幼孫送去泗水河獻祭,遍求四方無果后,他才想起這件塵封的往事。
三(rì)前,他爬上了五牛山,按照白狐留下的話,對著那枚珠子喊了三聲“胡中惠還恩”,果然見到了盟中的那個白衣人。
五十年過去了,昔年的毛頭少年已變作垂垂老朽的汪老漢,盟中的白衣人還是一如夢中。
“有點意思。”
許易自語一句,晃(shēn)消失不見,只留下汪老漢高聲呼喊。
不過兩次騰(shēn),許易便在五牛山峰頂落定,神念散開,籠罩整個五牛山,俄頃,他的注意力竟投注到他腳邊的一塊蒼巖上,掀開蒼巖,一枚如意珠現在泥坑中。
催開(jìn)制,便有光影顯現,畫面中一位容貌俊逸的白衣人沖許易躬(shēn)行禮,說道,“小可胡中惠,受汪小友深恩,只能損耗壽元,竭力為其卜算,只算得隱隱一線生機,在那青石橋邊。有擾上仙之處,還請上仙千萬見諒。小可自知上仙必有好生之德,也必見疑胡某,胡某不敢受上仙天威,只能遁走,冒昧之處,還盼上仙思之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