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就這樣抱著張道涵的尸身,靜靜坐著,直到夕陽嗚咽,晚霞漫天,才立起身來,收拾了資源,抱著張道涵,在魚嘴峰頂尋了一顆大樹,將他葬在了樹下。隨后,他又漫山遍野地收撿殘尸。
整個南極宗無一幸免,連尸身沒有完整的,開始許易還能一一辨認,待得見到那一個個熟悉的面龐,化作殘尸,他心中發酸,終于無法堅持,干脆催動神念,將所有的尸身收攏。
隨即,他又催動神通,開出無數墓穴,盡可能分散安葬了,大手一揮,無數墳塋盡皆被新土覆蓋,許易大手一抓,一枚玉色簪子,現在他手中,這簪子他見蔣笑戴過。
往事歷歷,那個愛笑的微胖的臉蛋,似乎又浮現在眼前,蒼山寂寂,殘陽如血,許易靜靜立在無數墳塋之中,一時間,心潮起伏,竟不知該向何處去。
回晉國?許易不敢想,南極宗已經倒了,可以想見,受南極宗保護的晉國,會發生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至于鐘家,若是此刻還存在,他的回歸只會帶來災難。
若是此刻,鐘家已不再存在,他再回去,怕是連報仇的對象都找不明白。
索性,他不回去,不去見,不去想,唯有如此,他才能寄望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
有時候,許易都不免譏笑自己,饒你修為通天,總有不愿意面對。料理完南極宗的后事后,他立即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遠遁到他當初突破陰魚境的那個荒島上。早先開辟的洞府尚在,他便隱了進去。
饒是疲憊不堪,他也沒顧得上休息,直接將荒魅從星空戒拽了出來,給他灌了靈液,勉強叫醒后,便把佟天川的命輪,和季迎的殘余命輪星點,一股腦兒灌給了荒魅。對荒魅而言,這些就是大補。
尤其是季迎殘余的命輪星點,份量雖少,卻是大補中的大補,荒魅吞下后,精神立時好轉不少,來不及說話,變又要蒙頭睡去,許易道,“半柱香,最多給你半柱香,趕緊消化了記憶,我有大用。”
他急吼吼地弄醒荒魅,絕非是對荒魅刻薄,而是想明白一點關鍵后,意識到時間對他無比的重要,若是利用得好,未必不能翻轉局面。而導致他想明白這一切的起因,全在于季迎資源中一枚如意珠的震動。
待那如意珠震動結束,他催開如意珠的禁制,聽到那聲道,“季兄,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的確是少一宮的人,但我接近季兄絕沒有半點要坑害季兄的意思。如今季兄落得如此局面,我心實在難安。”
“若是季兄實在無路可去,我少一宮樂意為季兄開這方便之門,庇護季兄。別的不敢說,安全將季兄送出南境,是一點問題沒有。這并不是我給季兄的承諾,而是樊宮使給季兄的承諾,不知季兄意下如何。”
聽到這些話,許易已經判明了說話之人的身份,必是少一宮埋在季迎身邊的暗使肖北河無疑,也是這一場災禍發端的罪魁禍首。顯然,云景宮的那一場劇變,消息已經傳到少一宮了。
肖北河這個檔口給季迎傳遞消息,說愿意收留季迎,便幫季迎離開南境。許易可以解讀出兩層涵義。一個是肖北河乃至少一宮還不知道季迎身死的消息。另一個便是季迎處一定有少一宮想要的東西。
有此兩點,這一切開始變得有意思了。許易想要復仇,光靠他的力量,恐怕得猴年馬月,若有大勢力介入,那就不一樣了。少一宮和云景仙宮不對付,這點,他是早就知道的,這就給了他騰挪的余地。
然而,想要騰挪,這一切還缺一個關鍵的點,那就是資訊,季迎所知道的資訊。而要弄到這些,關鍵點還在荒魅身上,這也是許易在這個檔口,急著逼荒魅工作的原因。在許易的催促下,荒魅先消化季迎。
不負眾望,套到了不少有用的甚至關鍵的資訊。雖然荒魅只吞噬了季迎的部分命輪星點,不可能獲得季迎的全部記憶。但季迎臨死之前,最心心念念地便是肖北河,關于他的記憶特別深刻。
故而,荒魅這一波吞噬,才獲得了極好的效果。從荒魅處接收到消息后,許易開始仔細評估。百余息后,他有了盤算,取出先前通訊的那枚如意珠,催開禁制,傳過一道消息去,那邊幾乎是秒回。
“季兄終于擺脫了孟賊的死纏爛打,當真是可喜可賀,我怎么也沒想到,孟賊竟然如此處心積慮,背后給季兄玩這一手,真他娘的不是東西。”肖北河義憤填膺地喝道。
許易冷笑道,“那我還真得多謝北河兄掛念了,也對,沒有北河兄,我也不會淪落到今日,我實在想不明白,天下怎么會有人的臉皮會如此之厚,明明是你害我到如此地步,如今還敢說收留我,當真可笑。”
肖北河道,“季兄見責的是,我也未料到那孟非師竟如此老奸巨猾,實事求是地說,這幾年,我和季兄交游,可有坑害過季兄?如今出了這等意外,我也萬分心痛,季兄怎么埋怨,我都甘心情愿地領受。”
許易冷笑道,“這個檔口,北河兄還要糊弄季某,真當季某是傻小子,搓揉個沒夠。以北河兄之行事縝密,若非有意賣個破綻,孟非師便是把腦子想得爆炸,怕也休想捉到你的馬腳,楚風兄,我說的沒錯吧。”
從荒魅那里得了季迎的記憶,許易才算徹底明白這前因后果,只能說這場悲劇,是三個老滑頭互相耍弄手段,最后才釀成的。從大方向上講,是這些年來,云景仙宮和少一宮明爭暗斗達的結果。
作為少一宮的暗使,楚風化作肖北河,插入云景仙宮不是一年兩年了,他真不愿意漏出馬腳,旁人是抓不住的。他漏個馬腳給孟非師,本來就是為了給日趨激烈的云景仙宮宮使之爭,添上最猛烈的一把火。